遲來的愛的散文

我從小到大，心裏一直都很羨慕別人的父親，曾經也讀過有關寫父親的文章，對父愛表達得那麼深情飽滿細膩溫婉，我對父愛卻是那麼的陌生遙遠，內心裏卻表達不出父愛的詞來。我固執的認爲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父親沒有好好的愛過我，沒有盡到家的責任。於是我總是遠遠得看着父親，從來不想親近父親。我對父親的冷淡有許久了，對父親的生活身體狀況很少過問（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健康），逢年過節我也只是履行一種表面的孝道而已，從沒和父親好好交流暢談過。父親對我的冷淡好像是全然未覺察到，三天兩頭的給我打電話，有時我不耐煩了，簡短的說上幾句就以忙的緣由掛了。

對父親的態度轉變歸於這次父親查出了病。

母親昨天晚上打來電話，聲音裏帶着焦躁而憂慮：你爸在前兩天做老年人體檢時，查出胰腺部位有個腫物。上級醫院複查。“腫物"我一驚，母親頓了頓說：你爸不想去你弟弟那兒查了，想來你這兒查。那好吧，我摞下電話。在我的腦海裏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健康，父親很少操家事，也會保養自己的身體。也許是個囊腫吧，我沒怎掛在心上。

說起父親，身材瘦長，五官端正，戴一副眼鏡。父親酷愛看書，遇到父親去旗裏辦事，就從小攤子上買回些最便宜的小人書來，這是父親給我做的最感興趣的一件事。父親的性格內向，言語很少。在我的記憶當是父親的手從來沒牽過我的手，很少親近我們。父親一直在外地工作，一直是母親一手拉扯我們。等父親調回來時，我們姊妹最大的也有八九歲了。父親回來，母親終於可長出一口氣了。可父親在外的十幾年過慣了懶散自由的生活，再加父親年輕旺盛，一下子回來不適應，一家六口人的吃飯問題，兩個年幼弟弟的照料，還要幾份農田的耕種，讓從小到大就拿着書本的父親變得有點焦躁、厭煩，做什麼事都是笨手笨手的，難免招來暴躁母親的捱罵。漸漸的父親固執怨恨的什麼都不做，母親喋喋不休的吼叫着，父親就是默不作聲，也不幹活。母親沒法子，只好抺着眼淚帶着稍大點的我和姐姐到田地裏勞作，幼小的身子撐起了家的重擔。從此以後，我對父親很少說話，總是躲避着父親，眼神裏總有一種對父親的的冷漠。

父母來得時候，正是暑熱伏天。辦公室裏一上班就吹着電風扇，沒帶來多少涼意，總感覺一股股熱浪包圍着，覺得身子一動就冒汗。母親打來電話說，到我小區的涼亭已一個時辰了。此刻我有點坐不住了。想母親還有胸膜炎的疾病沒好利索，一路上班車顛簸勞累天又熱，我焦急看着手機的時間。一下班我飛也似衝出辦公室，當我大汗淋漓的趕到涼亭，我的目光搜尋父母親的影子。我第一眼就看見了父親：固執的的父親大熱天的總是穿着那件灰色的的戴有四個兜的中山裝，釦子沒系，手裏挾着半根菸，那煙只管自顧自冒着煙氣，父親比我正月回去顯得更消瘦了，一副厚厚的眼鏡遮蓋住了大半的臉，鬍子沒刮，象亂雜草似的滋生着，在烈日下很耀眼，更顯得父親蒼老而憔悴，本來就是瘦長的身子在陽光下拉得很長。父親看見了我，透過那厚厚的鏡片眼神裏有一種喜悅，突然父親孩子般的衝着我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齊潔白的假牙，也許是我第一次這樣端詳父親，我心裏有一種難言名狀的苦澀。我趕忙幫母親拿東西，邊走邊問母親在路上的情況。焦躁的母親一進門就憂心忡忡的說起父親的的病，長吁短嘆的說：“不如不查，不查也就查不出病了”。我只是不住的安慰母親。而父親默不作聲，我也沒有多問父親幾句話。下午，我想帶父母出外轉轉。我和母親走在前面，父親總是習慣的跟在後面，提着兩包，固執的不讓我提。我走一段路，回頭來看看後面亦步亦趨的父親。母親說，你爸今年就記憶力不好了，常是走出來，找不到回去的路。我記得去年父親精神很好的，一個人來我這兒，都是一個人出去回來。父親老了，我是很長時間沒有注意到父親的變化了，我不由得停下腳步等父親。

第二天我陪父親去看病，這還是我陪父親第一次看病。我樓上樓下的找專家、掛號，終於可以等候在檢查室的門口了。輪到叫父親的名字時，我看見父親的'臉色有點異常，半天父親沒反應，等叫了兩遍父親才反應過來，擡着的腿看上去有點僵硬，我連忙站起來攙着父親，走進CT室，父親徑直走到大夫的窗口，隔着窗口用乞求的口氣說：“大夫，你好好給我查查！”那一刻，我看到了人最弱的本性，一種求生的本能，每一個有良性的人都會產生一種憐憫和同情。何況這是我的親生父親。那一刻我感覺到我的良心受到了譴責，內疚、悔恨、同情的淚水交織在一起，我不由自主的生平第一次拉住了父親的的手，我覺察到父親的的手顫抖着。那一刻，讓我想起了那一年：旗裏通知我考試，限期就只一天，正好是飛雪交加的天氣，是父親着陪我走了三十多公里到了旗裏，等走到旗裏的時候我和父親全身是雪溼透了衣服冷得直打哆嗦；我想起了那一年七月高考：是父親省下錢中午只吃了頓便飯給我買了兩個罐頭來補充營養；那一年我高考落榜了，我沒有考上，獨自躺在炕上默默的流淚，文弱的父親沒有粗暴的罵我一句，只是抽着根悶煙在院子裏轉來轉去的，還有好多好多，父親爲我做的事。只是我只記得父親的過錯，一直對父親有偏見，沒有發現父親對我所做的一切。

其實，每個父親對愛的表達方式都各所不同。父親固然也有他的不對之處，可他是我的父親，他永遠是愛自己的孩子的。父親多年來沒有計較過我對他的冷淡，他只是當我是他的不懂事的女兒，他相信父女之間是沒有恩怨、矛盾的。親情的血脈永遠是相通的，是割不斷的。現在父親已進入耄耋之年，我慶幸此刻我懂得了愛父親，我要用我這遲來的愛彌補對父親以前失去的愛，更加愛父親，陪父親好好的走完這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