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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文章:遲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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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靜地坐在窗前,默默的看着樹上的幾片葉子。大面積的綠色衝擊着她的腦海,記憶被拉扯成無數塊的碎片,然後又完整的拼湊在一起,思緒隨風飄散到她十二歲那年。

感恩文章:遲來的愛

空曠的田野,天空傳來幾聲大雁的哀鳴。已經臨近秋收的日子了,但何家人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門外傳來鑼鼓喧天的聲音,根據當地的習俗,秋收前村子裏要舉行慶祝儀式。一是慶祝大家今年的豐收,二是祈禱來年的再次豐收。整個村子熱鬧得很,唯獨何家的院子裏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寂靜。

那是個飄雪的夜晚,她夜裏去小解。回來時經過父母房間門口她斷斷續續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父親說:“小妍這孩子性子有點拗,這一點還真像他爸。”“是啊,她小時候剛來咱家那會兒才六個月大,只可惜我姐姐那年出了事姐夫也隨他去了,只剩下這個可憐的孩子,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我就算替我姐姐把她撫養成人吧。”“我們也該替他們盡一下父母的義務啊。”父親那渾厚的男中音再度響起。她愣住了在門前呆坐了一個晚上。雪花肆意地紛飛,洋洋灑灑的飄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的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半點寒冷的韻味,凌晨三點的時候,她起身邁着僵硬的步伐走進屋內。她頭髮上的雪花與屋裏的暖流融合,一滴滴水珠順着她額前的短髮滑落下來,她像是失去了知覺,再次躺進被窩的時候,她冰冷的身體像是得到了復甦。她看了看旁邊熟睡的妹妹,雙眼像冰冷的尖刀一樣穿透這茫茫的黑夜。

她越來越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忽視感。比如妹妹總是有新書看,有新衣服穿。而自己,四季交替仍不變換的是她身上那套學生服。破舊而蒼老的布料日益變薄。三年來即使自己視力下降父母也依然不給換的眼鏡。她望着靜靜躺在小盒子裏的那副眼鏡,鏡片已被劃得模糊不清,鏡框上的漆已掉了許多,露出它原本的樣子,像是一個赤裸裸的存在物一樣在祭奠自己的靈魂。她像是一隻發怒的獅子,抓起它猛地甩在地上,瞬間支離破碎的玻璃落了一地。她望着滿地的碎片,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她看到過妹妹喝牛奶時母親只拿一杯糖水去敷衍她時的表情,她看到過父親極不情願地掏生活費給她時目光遊離一副不捨的樣子。她都只是默默的接過,轉身離去並不回頭,冷漠的目光如刀劍般鋒利,狠狠地瞪着每一個人,讓人不敢靠近。

她心中所有的怨恨和不滿隨着一件件的小事日益累加起來,那顆幽怨的草在她心底瘋長了三年,終於在一個夏日的黃昏生根,發芽。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無法抗拒的痛擊破了她心中最後一絲憐憫。她拉着妹妹,徑直走出家門口。

熱鬧的集市,五顏六色.琳琅滿目的商品,但她不看一眼。對於這些,她不屑於得到它們時的虛榮感,讓她覺得自己很陌生。在她的思維裏,她應該是一個笑裏藏刀的人,冷漠,無言。妹妹的小手拽住她衣角的那一刻,她心軟了。但很快,這種強烈的思想鬥爭佔據了她的內心,她被積攢多年的怨恨包圍了。她奮力甩開妹妹的小手,頭也不回地往回跑。她聽到她的哭聲,一聲一聲,敲打着她的心房。但她沒有回頭,一個小時後她走到家門口。她知道妹妹不記得回家的路,她知道妹妹不可能找回來。她走進院子的時候,母親正在洗衣服,她低頭走到母親面前,說“妹妹找不到了。”聲音那麼小,但母親還是清楚地聽見了她的話,不顧擦乾雙手,扔下手中的衣服,飛奔着跑向集市。

夜色逐漸拉開了帷幕,集市裏已經沒有一個人,母親瘋狂地找着,挨家挨戶地敲別人家的門,詢問妹妹的下落。謾罵聲和母親的嗚咽聲衝破這寂靜的夜空。

父親不在家,她看到母親回來時近乎絕望的眼神,她知道她成功了。可她卻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反而有一種複雜的壓抑感油然而生。母親拖着疲憊的身體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父親回來了。他大聲的呵斥她,讓她滾。她嘴脣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口,眼淚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靜靜地邁出了家門。

那一年,她5歲,她15歲,正處在叛逆的青春期。

她安靜地坐在後山上,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傍晚時分,她慢悠悠地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往家的方向走去。

沒有她的日子,她第一次懼怕黑夜。她躺在牀上開了一晚上的燈入睡了。以後沒一個夜晚,亦是如此。

日子如波瀾不驚的湖水,在經過猛烈的沖刷之後,卻又逐漸恢復平靜。

他們一家三口都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每個人都做着自己應做的事情,互不干涉。這種家庭關係也一直維持到那天晚上。

她離家去上大學的前一晚,母親敲開了她的房門。那晚,她不再牴觸這份突如其來的愛,任憑母親絮絮叨叨了十個多小時。

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她或許是自己千年冰封的內心被融化了,也或許是因爲昨晚母親的一夜守候,父親額前斑白的頭髮和日漸增多的皺紋。或許她正在慢慢長大。她跑過來擁抱了父親母親,她看到他們眼角氤氳的淚水,他不忍心地轉過身去。

有時候她會想妹妹在哪裏,在幹什麼。每每至此,她內心的負罪感就增加一倍。她像是她心痕上一塊不會好的疤,永遠痛着。

時間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轉眼間她到了結婚的年齡。她嫁給了一個城市的男人,她把父母接過來,算是這麼多年對他們的補償,該是她回報的時候了,她像所有女人一樣,生兒育女。她心裏時常會感到遺憾,她知道那是她年輕時所犯下的錯。

她三十五那年像往年一樣帶着父母回老家過年。

依然是二十年前的老房子,破舊光線又昏暗。她也曾提起過要建一棟新房子給他們養老,但是母親的話讓她潸然淚下,母親說,她怕妹妹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一下子愣住了,哽咽得不知說什麼好。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季節。

她走在回家的那條小路上,嗅着雨露的氣息,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簾,眉宇間有妹妹小時候的影子,她將信將疑地走過去,叫了聲“雪兒”(妹妹的小名)。那人一回頭,輕聲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你是······。”話沒有說完,她一把拉過她,像許多年前那樣擁抱着她。她泣不成聲道:“我是小妍,我是姐姐啊。”妹妹笑着望着她。她像多年前那樣拉過她的手說:“走,咱回家。”

她看到父母老淚縱橫的樣子,憐愛的望着妹妹,她內心一種空前的釋放感瀰漫開來。

她聽妹妹講她被人拐到福建,如何逃脫,如何被抓回去,又如何看到母親從集市到家裏那條路上一排系在樹上的紅布條,自從她離開了以後母親天天如此,妹妹抱着母親失聲痛哭。

那晚,她不再懼怕黑夜。有妹妹在身邊的日子,即使關了燈,她也睡得特別安心。

二十年了,她欠妹妹一句對不起和那一份遲遲不肯到來的愛。

她欠她的,她要用餘生去償還,償還這一份遲到了二十年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