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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人的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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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下黑,天嘎嘣一下就冷了,擱外面站莫大一會兒,小臉被凍得確青,手也不好使喚了,腳丫子也凍得癢癢,波棱蓋一陣陣發涼。

東北人的秋散文

棉褲翻出來了,棉襖棉猴也淘騰出來了,手悶子、巴掌子、皮坎肩、狗皮帽子、棉烏摟。凡是過冬的東西都該準備了。

北大荒的秋天,說到就到,昨個晌乎在外面還曬得腦門子冒油,一夜功夫就變了。氣溫降到六七度,這還算好,漠河傳來消息,那邊下雪了,虎林也傳來消息,那邊結冰了,今天是八月三十一號。

過去住土坯房那咱,秋天就該重新抹一遍牆了,碎草、白漿土、水的混合物攪和勻溜了,一抹子一抹子糊上牆,保溫還要好看,家家戶戶熱鬧呢。

抹牆是技術活,男人必須會的功夫。女人管和泥,男人管抹灰兒,活幹完了,男人管喝茶抽菸,女人收拾工具管做飯。

牆抹完了,該溜窗戶縫。那時候的窗戶是木頭做的,松木楊木椴木都有,木工技術再好也會有縫。冬天來前兒,女人打好了一盆漿糊,把從辦公室要來的報紙裁成三指寬的紙條子,平鋪了抹上一層漿糊,然後,沿着窗縫貼上,再用手抹平溜,這樣,冬天就不會透風。

溜完了窗縫,還要重新抹玻璃膩子。木頭窗框上的玻璃是用小釘子別住的,也有縫隙,也透風。要用石灰粉加豆油做成一種油膩的膩子,沿着玻璃邊膩上一條,嚴嚴實實的,不透一點縫隙。只是經過一個冬夏,那東西會乾裂,也會在風雨侵蝕中剝落,所以,每年都要修補。

秋天的活兒多的海了去了,地裏的豆子要收,小菜園的土豆窩瓜小豆葵花也要收,家裏除了抹牆溜窗戶縫,有的人家要挖菜窖,或者給菜窖淘水。一喂得羅一喂得羅提溜上來,倒掉,再放下去,循環往復,一直到菜窖裏的水打幹淨。

秋菜大概就那老三樣,土豆蘿蔔大白菜,偶爾有幾顆大頭菜胡蘿蔔苤藍疙瘩什麼的。老秋上凍前下到菜窖裏,一直可以堅持到來年過完年。

也有在地裏挖乾菜窖的,不深,一米左右的樣子,把菜擺好蒙上土。凸起的土包上要插上一捆苞米秸稈,秸稈底下要和菜連上用來透氣。這種方法簡單,方便,可是,埋的深淺不好掌握,埋淺了容易凍,埋深了又會爛,全靠雪下的大小碰運氣。

秋天的天氣忽冷忽熱,一會兒凍得鼻涕拉下紫了豪青的,一會兒又熱得一身臭汗,早上還穿着棉襖呢,晌乎就脫得剩個背心,朝穿皮襖午穿紗摟着火盆吃西瓜呢。

秋天是瓜果飄香的時候,西瓜香瓜,山裏紅山丁子,沙果黃太平,一想起來就酸得流口水,吸溜吸溜嚥唾沫,不停砸吧嘴。

算盤珠子不好吃,海棠的味道最美,特殊的'那種甜甜的香味,不用吃,放在屋子裏,米缸裏,聞着就會有精神,充滿活力。

糖心兒黃太平個頭大,咬一口滿嘴的酸水,斯哈地吐吐舌頭,了波了波繼續咬一口,皺着眉頭吃下去,興奮地直跺腳。

這個季節苞米和豆子都熟透了的,點一堆火烤苞米,燒豆子,吃的得滿臉滿嘴黑乎乎的,男孩女孩都像長了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指着哈哈大笑,無憂無慮得開心。

豆地裏有一種甜星星,後來知道學名叫龍葵。黑黝黝的一嘟嚕一嘟嚕的,孩子們會三五成羣結伴去地裏找,連根薅出來,扛到地頭先是坐在地上開吃,吃飽了,滿臉花了,再摘下來放到帶來的搪瓷缸子裏,玩夠了帶回去,拌上點白糖,那滋味,“嘶……”妙不可言。

秋天最早成熟的是“托盤兒”,帶刺的灌木叢,通紅的一片,每棵果實如草莓的顆粒盤了一圈兒,在一個托兒上。一粒粒的通紅甜滋滋的,咯嘣咯嘣嗑籽藍天白雲下逼着眼睛享受。

這個時候,蘑菇也會多起來,榛蘑、草蘑、松樹傘、花臉蘑,說不清楚有多少種。白色的紅色的黑色的,還有紫色的紅黃一體的,還有一絲一絲跟掃帚似的。南山遍野都是採蘑菇的人,哥哥叫嫂子,弟弟叫妹妹,街坊叫鄰居,浩浩蕩蕩地到山裏去。

沸騰了的山林,挎着筐的揹着簍的拎着籃子提着桶的,到處都是採山的人。路上開着車的騎着摩托的,一波又一波。早起的已經滿載而歸,後去的滿是希望的歌聲。

秋天的天是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不知道哪一塊雲過來就是一場雨,淋溼了、澆透了,透心涼快,依舊嘻嘻哈哈,打情罵俏,溼身了呢。

早些年,夏天小咬多,秋天蚊子多。一護擼一大片,進山採蘑菇,汗水順着腮幫子淌,抹一把,埋了吧汰的許多綹子,魂兒畫兒的。秋天瞎蠓多,嗚嗚泱泱轉着圈叮人,被它們咬一口賊疼賊癢,抓心撓肺地不舒坦,又拿它們沒辦法,氣得只能幹跺腳唧唧鬧鬧地嘰歪,愣是沒有辦法。

蚊子這些年越來越少,以前賊多。連隊每年夏天都要割草打草簾子。荒草甸子裏,戴着蚊子帽都能叮透,拍一巴掌抽臉,血赤糊拉的膈應人,那時候,人特能遭罪,被蚊子咬得一臉一脖子包,回家睡一覺,第二天照樣上班幹活。

前幾天進山採蘑菇,搉一根樹條子手裏拿着,一是護擼蛛蛛網,二是護擼蚊子。蚊子少之又少,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它們哪裏去了呢?

忽然想起,何止是蚊子、麻雀、鳥兒也不多見了呢?蟈蟈也不沒有?僅有的幾塊麥地裏聽不見它們的叫聲很久了。

烤苞米的味道遠去了,土坯房子早已經拆得稀里嘩啦。拉爬犁,燒爐子,劈絆子,抹牆溜窗縫的時代過去了。

路上不在泥濘,水泥路面整體搬遷後通到了各個連隊,再也不用擔心冬天卡拽。只是,秋天的時候,黑油油很難見到,托盤早已消失多時了。

山裏的蘑菇依舊多,雖然有幾座山被炸得滴裏噹啷的破爛,好在還剩下大部分。山上還有樹,天還那麼藍。

降溫意味着晝夜溫差有了十幾度,白天十七晚上六,正是出蘑菇的時候。

稻田裏的水稻黃了,金黃的顏色,陽光下透明亮堂,一塊塊的地像一塊塊金磚,瞧得人眼藍,遍地都是金子呢。

今早進山,松茸出來了,心裏想着上年,五花山就要開始了,那個時候,農人要收割,商人準備貨物,攝影師爬到最高處,詩人早張開臂膀擁抱大地:“啊,天哪,你怎麼醬紫藍。”

日子尥着蹶子開尦,醬嬸的故事年復一年,不知哪噶兒吹來一陣風,天昏地暗的時候,有人聞到了飄雪的味道,冬天就要來了。

“冬天來了,那哈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