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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對不起母親的事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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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老了,記不起以前的事兒了,特別記不起兒女們曾經讓她傷心的事情。可是,我卻時常想起來,想起來就很難釋懷。有些事情,如果我不說,恐怕母親永遠也不知道的。

那些對不起母親的事兒散文

小時候家裏窮,母親對我們兄妹穿衣服要求很嚴格。有一次我在學校勞動課的時候,貪玩,用一根棍子做撐杆跳,不小心將去年過年才穿上的新衣服的前襟扯了個三角口子。我很害怕,找了三個同學做假證,告訴母親說是被桌子上的一根釘子掛破的。

母親很心疼,讓我脫下來,仔仔細細縫補起來:“唉,好好地一件新衣服……還準備下個月到你姨家穿着呢……”

看到母親難過的樣子,我恨自己不小心,真想把真相說出來,卻最終也沒敢。

母親給我做了一副套袖,出門的時候親自給我套上,說:“咱家裏窮,不能買更多的衣服,一定要仔細,別讓袖子磨破了。”

母親做的套袖,都是用舊的不能再穿的衣服剪裁的,不僅顏色難看,也幾乎沒有完整的布料,套在胳膊上很是醜陋。我不敢違背母親的意願,在家裏很聽話地套上。出了門不久,就在一個拐角摘下來,放到書包裏。放學回來了,又在拐角裏套上去,母親見了很高興:“小子很聽話,懂得媽的苦心。”

當時覺得好笑,母親太容易糊弄了。現在想來,那不是對母愛的褻瀆嗎?當我們把父母的苦心當作笑料戲耍時,就應該得到譴責。

後來,時間長了,衣服袖子就磨損了,也髒了。母親很生氣,質問我爲什麼。當我說“嫌難看,人家別的同學都不用”,母親哭了:“別人家像我們一樣窮嗎?”

幼小的我不懂得窮的概念,不懂得一個母親是怎樣將家裏的錢算計來算計去,是多麼的不容易。當我大學畢業一個月64.5元的工資,讓我囊中羞澀,捉襟見肘時,才意識到母親當年盤算一個家庭的開銷是多麼的艱難。

少小不知愁滋味,惹是生非是家常便飯。經常的,鼻子流血或者嘴角流血的夥伴被他母親拉着找上門來,我嚇得躲進了後園或者跑到北水庫。

母親在家裏一個勁兒給人家賠不是,把家裏剛剛買回來的豆腐、蜆子甚至幾尺布料給了人家,人家才很不情願地走了。

當母親發現我不見了的時候,就會失魂落魄到處尋找,找到我之後,母親總是先把我揍一頓,然後抱着我大哭。特別是我跑到水庫邊、平塘邊、水井邊,母親都把我抱得緊緊的:“你怎麼能到這裏來啊,媽不怪你,以後再也不準來這地方了,聽到了麼?”

我不知道給過母親多少喜悅快樂,但我知道我給了母親一次又一次的痛苦。這種痛苦,直到我有了孩子,才懂得了是怎樣的一種煎熬。

母親是這個家的勞力,是這個家的管家、出納、保姆、裁縫、廚師,身兼數職,卻從來沒聽過母親說過一聲“真累”,倒是我,作業寫多了,喊“累死我了”;下地推一車子沙,喊“把腰都累斷了”……

那個時候,家裏的經濟來源主要是靠在生產隊掙工分,工分越多,年底分到的錢就越多。母親讓我在星期天的時候到生產隊幹活,幹一天,掙0.5個工分,年底就可以多得到5分錢。

一個週末,我跟同學約好了到南海趕海,母親卻讓我到生產隊種花生。我死活不去,把母親遞給我的簍子摔在地上:“怎麼人家都不去,就我一個人去,太丟人了。”

母親從來沒有像那天那樣火冒三丈,撿起被我摔在地上的簍子,狠狠地在我身上抽打,一邊打一邊哭:“你嫌丟人,你不看看你爹累成什麼樣了嗎?你爹早晨三點就去趕集賣菜去了,他嫌丟人了?”

最終,我還是沒去。母親早飯都沒吃,流着眼淚下地幹活去了。我也沒有去趕海,在炕上躺着生氣。爲什麼我生在這樣一個貧窮的家裏?爲什麼我的父親不能像建祥他爸那樣掙工資?爲什麼建祥能很自豪地叫“爸”,我只能叫“爹”?

當我的女兒叫我爸爸的時候,全村的人都叫爸爸了。想起過去的事,常常嘆口氣,笑一笑。人,生而不平等,就像一棵樹的.枝椏,有長有短,有粗有細。

望着窗外那棵柏樹,一根枝條有胳膊粗,像一隻施了魔法的手臂,在招呼着我。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思呢?不如一死了之。

我從炕上坐起來,盯着牆旮旯裏的一根繩子發呆。突然門開了,母親回來了,眼睛盯着我,臉色很難看:“強子,你在幹啥?”

我沒回言,把脖子扭過去。

“把這些花生米吃了吧。”母親伸過手來,手掌裏有十幾粒花生米。

直到我接着了,母親才放心地走了,順手把那根繩子也帶走了。

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對生活充滿了憧憬,即使生活艱難,也要想方設法,讓灰暗的生活有些亮色。爲了貼補家用,母親買了些雞仔。一次,不小心雞仔們逃出了籠子,母親讓我把它們全部抓到籠子裏。這些小傢伙不僅跑得快,由於個頭小,是個窟窿就能鑽進去。我累得滿頭大汗,抓了一個多鐘頭,還有一個沒抓住。我就有些不耐煩,當我一腳下去,那個小傢伙恰好鑽到我腳底下,只聽“吱呀”一聲,小雞仔就不動了。

我提溜着小雞仔的遺體回家,母親很生氣:“看你,連個小雞都不會抓,竟然給抓死了。你知道這隻雞長大了能下多少蛋嗎?能買多少油鹽醬醋,多少筆墨紙硯啊。”

“又不是我弄死的,是……它自己撞在牆上。”我又一次撒了謊,假裝委屈地哭了。

母親趕緊過來,摸着我的頭:“嗨,我沒埋怨你呀,沒事兒,我讓別的雞多下幾個蛋就行了,多少雞蛋也不如我兒子好。”

母親真的很愛他的兒子,兒子有一點點不舒服,母親都要驚天動地地伺候。母親的牙齒不好,知道其中的痛苦,因而即使經濟拮据,也給我們兄妹買了牙刷和牙粉,必須每天刷牙。可惜,我們不懂得母親的良苦用心,總是把牙刷在嘴裏胡亂捅兩下,就完事兒。當後來牙齒壞了,才真正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我讀初一的時候,大舅媽爲了躲計劃生育工作人員,晚上跑到我家,把自行車放在門口。在外面玩夠了的我,一路快跑回家,“咚”,眼睛撞在了後車瓦上,凸起老高。

母親領着我哭哭啼啼讓醫生診治,最後帶着一包又一包的的中草藥回家。母親煙熏火燎給我煎藥,煎好了,給我吹涼。還向人家央求了半斤紅糖,讓我喝了藥,捏一小口,去去苦味。

說實在的,中藥實在難吃,我整整吃了一個月,一聞到藥味兒就想吐。真不想吃了,可母親不同意:“你一個男孩子,眼睛不好,怎麼娶媳婦呢?”

沒辦法,我就趁母親不注意,將大部分藥水都倒進了老鼠洞,以致於醫生說:“奇怪,怎麼吃了兩倍的藥還不見好,繼續吃吧”。

我一聽,壞了,不能再糟蹋了,這不僅讓母親多花了錢,自己還多遭了罪。

生活就像村南的小河,有時細流涓涓,有時波濤洶涌,春天百花盛開,秋天百草衰枯。中考的時候,我是學校裏惟一一個考上中專的。家裏讓我填報師範學校,我卻偷偷改成了廣東鹽業學校。結果,廣東沒去成,師範也泡了湯。一下子,我的牙齒劇烈疼痛,在炕上喊叫着,翻滾着,發着脾氣。

母親找來花椒,讓我咬着止痛,我一把打掉了。又一腳,把家裏唯一的一個帶玻璃罩的煤油燈踢翻在地,碎了。

現在想來,碎的不僅僅是煤油燈,更是爹孃的心。如果,我聽爹孃的話,報考了師範,還能有這樣的事兒嗎?在以後的生活中,我並不是全聽父母的,但一定要聽聽父母的意見或建議。

我這輩子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回到家鄉,守在爹孃身邊,用我微薄的回報,彌補着少小時對不起爹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