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無言散文

像是四海爲家的遊子終能安歇於古寺的屋檐下，把打滿補丁的褲腳挽起，露出一抹光潔的腿，沐浴着順着瓦縫嘀嗒淌下的雨的殘留。漂泊多年的你終能撐着一支竹蒿順水東流，載着一整年的愁思去下游的石拱橋旁看那撐着紙傘的伊人。行道的人們舒下口氣，放下頂在頭頂的線裝書，正如你屏住呼吸，想象着氤氳着霧氣的迷濛中她會有多麼美好。

江南的雨就是這樣，踏着細碎的步子，搖擺着髮髻上的金釵，舞起水袖，纏繞着指尖的秀髮，不經意間就溜進某個少女的閨房或是公子的書廂，牽動起一縷莫名的憂愁。可能是自古以來雨裏的'故事太多了吧，當壚賣酒的女子聽了也會白了發，就是名爲莫愁，也難免會因這雨聲彷彿心上人的絮語而愁得嘆氣。問遍杏花村的酒家，難尋一個折花對酒的知己；晚來的春潮打得渡船飄蕩無依，河對岸的思婦還在等着難歸的君子。於是你愁呀愁，愁那綿綿密密點點滴滴爲什麼還不停呀，爲什麼織成一幕薄紗，攔着那麼多才子佳人不讓相見？它卻驀地停了，止了，息了，偃旗息鼓雲銷雨霽一片澄明瞭，你驚了。

你驚了，你質問這雨爲何來得匆匆去得匆匆，留不下一點迷離哀傷的怨望，容不下一分悽切徘徊的彷徨。你離家了，推開鏽蝕了青苔的鐵門，踏着青山尋着天盡頭的芳草，卻拒絕了鳶尾花醫毒同源的俯首思量。你想採擷梔子花濃郁熱烈的喜悅，卻忘了向日葵還駐守原地目送你離開，等不到回頭的那天。你渴求着橋上的美人兒能偶爾低頭瞥見你青州已過萬重山的瀟灑，可你不知道你期盼的她早已換了一個又一個。你在橋下大呼，你揮手，你唱起吳儂軟語的情歌，是朦朧的雨模糊了你的雙眼，你纔看不清橋上的早就不是你愛的她?佳人不回首，你失落離開，卻不知當年斜風細雨中撐起油紙傘的人兒啊，早就失足跌落了這一江清明。

你開始埋怨這雨了，怪它擾了你約會的心情。可你知道嗎，我愛這雨啊。愛的不是坍圮的牆垣失落的家，愛的不是蒼白的容顏出走的他，愛的不是姑蘇金陵十里繁華，我只愛雨的無言，它沉默地打掉了枝頭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