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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跑了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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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的3月,洪雅羅壩的氣候還是非常寒冷,山裏的微風出了山灣,把冬水田裏的水波紋推向了遠方,古人云“春江冷暖鴨先知。”遠處有幾隻鴨子撲騰着翅膀,從水田表面上裏掠過,陣陣嘎嘎地叫着,向着不遠處的另一塊水田裏跑去。

牛跑了的散文隨筆

剛剛過了春分,隊裏的春耕大忙季節開始了;隊裏的勞動力一直都很緊張,特別是農忙季節,勞動力緊缺的問題就非常突出。這不,從晚飯後就開始了。隊長和幹部們又在召開社員大會,動員大家來想辦法了。

夜深了,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在老頂子坡上,光榮一隊的庫房裏,正在開着社員大會,。隊裏的幹部們都爲缺少會耕田的技術能手在發愁;是啊,季節不等人啊。會場上,所有的人都在大眼瞪小眼,大家都在乾着急,隊裏能犁田耙田的也就那麼幾個。倒過來調過去,沒有新面孔。怎麼算都是不夠用啊。社員大會上空的飄蕩着陣陣煙漬煙味,把蚊子都薰跑了。

突然在會場上,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社員脫口而出,冒了一句大實話,打破了會場上沉默的氣氛:“我的隊長大人,還有那麼多生產隊的隊幹部,你們總是在說沒有人,擺在面前就是人,爲啥你們又不用吶?”

隊長連頭也沒有回,立馬張口就給他頂了回去“你說得倒安逸,哪兒還有人?”

屋子的一個角落裏傳出一陣陣歡快的善意鬨笑聲,伴隨着這陣止不住的笑聲,那個人應聲反駁道:“請問隊長大人,知青算不算人?”

整個會場都被逗笑了,這笑聲差點兒把生產隊的庫房房頂衝開了。隊長禁不住也笑了。是啊,五個知青中有四個男的,一個女的,都是年輕人,勞動力都還可以。不會耕田可以學,只要有人幹這件事就行。雖說他們去耕田可能會耕不好,但也耕不壞呀,何況是這季節不等人啊。能有一個人,就算一個人,畢竟是多了幾個人。總要出點成績嘛。

在四個男知青中只有小石的個頭太小,恐怕不行。於是隊長在會上宣佈:在四個男知青中除了小石以外,其餘的從明天開始,都去使牛耕田,小石跟剩下的女知青一路,和女社員一起在田中打雜。鏟田坎。

我一聽到隊長這樣安排,立即提出強烈抗議。“爲什麼要我和那些女的一起,老是那麼瞧不起人,好歹我也算是男子漢,這樣分配任務不公平。”大家都笑了,不知道是誰,竟然開起了大玩笑:“和女的一起幹活路有啥不好。我們都想和女的社員一起鏟田坎。”隨着隊長一聲玩笑般的罵聲:“你想得安逸。”這一下比剛纔笑的更厲害了,剛纔還圍着馬燈直打盤旋的那幾只飛蛾,頓時被嚇得直往房門外面逃竄。

隊長不笑了,把我拉到一邊溫和地說:“我看你身體的個頭太小,莫得啥子力氣,最怕得是你拖不動枷單,吼不到牛,你肯定不得行。”

我立刻掙起一股筋,大聲叫喊道:“我就不相信我不得行。別人能做得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得下來。”

隊長笑了:“好、好、好。你不要叫喊了,我同意讓你去耕田就是了。但是你要把細點,不要讓牛欺負你。”我這纔算是心滿意足地笑了,一邊笑一邊用手抹去掛在眼角的淚花。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放亮,我匆匆吃過早飯,在堂屋門檻邊,順手抄起一根一米多長的老竹梢,權當趕牛用的牛鞭,來到一家社員的牛圈旁,挽起衣袖和褲腿,從牛圈裏牽出一條耕牛。順手拿起一背兜乾草料,斜挎在背上,肩上扛起一個三十多斤重的鐵木犁頭,踩着山坡泥濘的田坎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一塊水田邊。我把背上那捆乾草堆放在田坎上,再跳下水田,把犁頭插入水面的泥土裏,把耕牛牽到了犁頭的前面站好,然後看着犁頭和耕牛發呆,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把犁頭上的扣套和耕牛連在一起……

正在這令人尷尬的時刻,一位名叫楊庭安的老社員急忙跑過來,替我套好犁頭和牛,把牛鞭交到我的手上,教我怎樣對牛發佈向左、向右、停止和轉回來調頭的口令。然後再三叮囑着問我,記住了沒有?

我很有信心地大聲回答“記住了”那個老農民這才轉身走向離我有80米開外的另一塊水田開始耕田了。

我按照楊庭安老人教給我的那些口令,開始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耕田。在春天,山谷裏的春風就如同萬把小鋼刀,刮在人的身上,令人感覺到從裏往外都是那麼冷嗖嗖的。

我把單褲捲到了大腿根,緊了緊綁在腰間的警察武裝帶,戴好頭上的棉軍帽,右手拿起牛鞭,左手扶着犁頭把子,輕輕地左右搖了搖犁頭把,手裏的牛鞭梢在半空中畫了個360度的大圓弧,我大喊了一聲“走司”,

耕牛揚了揚頭,順從地拖着犁頭在水田裏慢慢地向前走,我扭過頭看到:我的身後留下了第一條露出水面由黑色泥土構成長長的的弧線,心裏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這也沒啥了不起的,看看這,不是挺簡單的嗎。

我一隻手輕輕地搖晃着手裏的犁把手,另一隻手輕輕地揮動着一根竹鞭,我得意地踩在沒過膝蓋的水田,跟在這條耕牛的後面,趟着田裏的泥水,緩慢地向前運動着。喉嚨裏直癢癢,不禁飛出了幾句歌詞“天上的太陽永不落……”。

可是好景不長,剛剛犁到田的另一端,該調頭往回走了。我對耕牛大喊一聲:“轉來”,隨即就拖着犁頭隨着牛的緩慢轉身,在這塊水田的.端頭上慢慢地滑動着圓弧線。誰能會想到:我的預定動作剛完成了一半,有一隻墨綠色的騰空飛起的大螞蚱,突然會落在我的耳朵上,我猛一擡手,螞蚱忽地一下飛走了。

也許是由於我剛纔的動作過猛速度過快,站在水田裏的雙腳,還沒來得及調整好位置,身體就向四周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幾下,便一下子栽倒在水田裏,可能是因爲這突然濺起的水浪花,把這條耕牛給嚇壞了,它不顧一切地掙脫身上的木枷和繩套,扭頭一縱身猛地一起跳,它就跑出了水田,向山坡頂上急步狂奔而去,我不顧一切地從水田裏翻身爬起來,抄起牛鞭跳上田坎撒腿就追。

這時我頓時無名火起,也顧不得腳下山坡小路是如何泥濘,山路碎石如何硌腳了,憑着一股火氣,赤着雙腳順着山坡小路往山上猛追。山坡上不遠處有一個放牛娃,他也看到了這情景,立刻從牛背上翻身下來,順着山灣地勢,從側面向這條耕牛包抄過去,我和他兩個人齊心合力,在那條山灣裏,我和那個放牛娃前後堵截,上上下下地折騰了好一陣,費了很多周折,總算是把這條耕牛給逮住了。

當時也的確是把我氣壞了,我搶先一步站在牛的前頭,一隻手拽着牛鼻子上的繮繩,另一隻手抄起竹鞭照着牛的身上、頭上、腿上一個勁不停地猛抽起來,這條牛被打得圍着我直轉圈。哀求般的眼睛一直老看着我,不停地甩動着尾巴。

這個放牛娃卻從我手上奪過牛鞭,舉過頭頂狠狠地摔到地下。對我大聲吼叫起來:“既是你對牛再有氣嘛,打兩下也就算了,下手不要那麼狠嘛!”我當時就楞了,是啊,同樣都是掙工分吃飯的人,對待耕牛的兩種態度截然不同,思想差距竟然會有那麼大。的確是要向貧下中農學習。應該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了。

這時候,我低下了頭,愧疚般地走到這條耕牛前面,小心翼翼先試着用手拍了拍它的脊背,又輕輕地撫摸了幾下耕牛的頭,然後再牽着那條耕牛默默地走向我剛纔耕的那塊水田,幫助我捉住耕牛的那個放牛娃,踩在沒過膝蓋的水田裏,一聲不響地幫我套好犁頭和牛,我心事重重地接過牛鞭又繼續耕田了。

剛纔在水田裏摔了那麼一跤,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溼淋淋的了,順着衣襟不斷的往地上滴着串串小水珠,這春天裏的山風一吹到身上,就像萬把小鋼刀割在身上,頓時感到凍得上牙直打下牙,嘴皮子直哆嗦,渾身上下直髮抖,歌也無心再唱了,在我開始耕田的時候,替我套好耕牛和犁頭的名叫楊庭安的老社員,衝着我大聲喊道“年輕人,錯了沒啥,改了就好,歌還是要唱嘛。邊幹活路邊唱歌,就沒有那麼累。唱吧!”

我向楊庭安這位老社員充滿感激地笑了笑。接着就轉過身體,衝着那個一邊向我揮手一邊走遠的放牛娃揮了揮手。揮了揮手中的竹鞭,繼續迎着朝陽,唱着“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

我又繼續使牛耕田了,身後的水田表面留下一道道灰色的泥土。

幾天以後,生產隊裏的冬水田全部翻耕完畢,要該往田裏施底肥了。春分節後,隊裏組織人從各家各戶的糞坑裏,把豬糞、牛糞等掏出來。經過各個田坎,往水田潑糞。我也投入了其中的行列中。我在這裏又出洋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