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渡口散文

秋，有萬道風景，千重顏色，唯一一個記住的，是曾經的那條河，那個渡口，那些飄揚墜落的楓葉，那個站在船頭的身影。

還記得那天，風輕雲淡，水面一幕煙波浩渺，晨曦穿不透霧罩，些許霞光從遙遠的天際投射進來。太陽，似乎隱隱約約就浮在水霧之中。

你如風來，影影卓卓，突兀的就在煙霧之外，出現在我的眼眸。撐一把藍碎花竹骨子傘，獨立船頭。一身素衣，明眸皓齒，髮髻高聳，似畫中仙女入凡塵。河水清澈微波不興，朦朦朧朧，你的倒影在水中起伏，你的身姿在晨秋沭陽下，嫵媚了這幅山水。

船漢搭好跳板，你輕提裙襬，蓮步平移，直到在我面前停住腳步，我蒙了，掐了下胳膊，以爲自己穿越到了唐宋，你恰似那古裝佳人。這時，一抹似蘭若桂的馨香鑽進鼻端，真是很好聞的味道。

難道，我認識？找我的？我不敢擡頭，似乎自己的眼光直視會褻瀆你的聖潔。

你嫣然一笑，哈哈，兩顆虎牙讓你跌落了凡塵。我擡頭看你，你卻正在看我，眼神交匯的一瞬間，似乎一壺沸水正好泡開了一杯深情的綠茶。我在等你，你來了，我的腳似乎踩在棉花上，飄飄忽忽，還沒回魂。

月兒如彎勾，啓開了那扇關閉恆久的心門，你是我一直等待的歸人，等風，等秋，等你，等你乘一葉孤舟翩然而來。小屋旁的.渡口，那塊青石，我用紅色的漆描上了四個字:相思渡口。

接過你的布包，雨傘，仔細打量一下，是你，就是你。你隨信寄來的兩張照片，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真人比照片好看太多太多。

約定的日子，你來了。

等到你，你笑了，我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歡呼的衝動，帶你走進了小屋。小屋的紫薇開得正嬌豔:白色的一朵朵，帶着些許粉邊，素雅潔麗；桃紅色的花兒，像我忐忑激動的心情，還有那些飛舞的鳳蝶，在秋日暖陽裏悠閒地飛舞，像一隻只可愛的藍精靈！

竹籬笆上的牽牛花也開了，石榴紅了，你的笑容也越來越盛了。

你說:好喜歡這裏。

我醉了。

是喜歡小屋的一切，包括我麼？

你的到來，似乎讓小屋多了許多生動，連屋檐的麻雀都搖晃着頭，友好的注視你，少了平日喧囂的嘰嘰喳喳。

我跟在你身後，看你坐在木凳子上，挽起袖子，嫺熟的按起開關裝滿一壺水，水沸後洗杯，洗茶具，茶葉，再泡上一壺新茶。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纖手瘦長，看你泡茶就像是一種美到極致的藝術，輕輕放一盅我面前，茶湯清冽見碧，輕煙如夢。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

你的誦，又讓我醉了，閉上眼，神飛天外，不知今朝是何年？

一杯茶，一段詩經，一個你，就這樣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頭。

一壺茶几乎都讓我灌進肚子了，你看着我又笑了。難道，你真的是天使？愛笑的，有兩顆虎牙的天使？來拯救我這個說不了話的啞子？

我可以聽，可以寫，可以想，但我不可以說……

你走的時候，天快黑了。

我想拉你的手，可我不敢。

你還是走了，走的時候遞給我一張粉色的箋，上面寫了一段話:

請讓我做你的書籤，做你的聲音，可好？明年今天的相思渡口，等我，做小屋的女人，女主人！你要捧一束最漂亮的紫薇等我！

看到這段話，我的眼淚流出來了。

你走，天下着毛毛雨，你依舊站立船頭，就那麼看着我。傘下的你仍然像披着冰執外衣的仙子，踏朝霧來，踩雨霧去。當你的身影淹沒在雨霧深處時，我擦去淚珠雨滴，拿起牆角的鋤頭，開始種一片最美最茂盛的紫薇！

遇見你，是個意外。

你是一個月刊編輯，我是一個胡思亂想的啞巴。偶爾投的幾篇文被你相中，於是信箋來往，開始瞭解認識。不知道多少封信後，我們很熟悉了。看到你的相片，我卻更自卑了。你是天使，我只是一個不會說話的農人。你知道嗎，你那長長的睫毛是我每晚夢中的彎月！對不起，我形容不出你美的模樣，反正，怎麼都好看，怎麼想像都太完美。

你說啞巴好，證明我們好得沒話說。

你說啞巴好，可以用心聽她說話。

你說啞巴好，永遠不會囉嗦。

你還說……啞巴好……

你說來看我，我興奮得幾天沒睡着，把小屋清掃收拾了一萬遍。

也許，等待很漫長。

在小屋的書桌上，三本信紙，我準備爲你寫365封信，等你來了，慢慢地看。

不管你能不能來，在心裏，我喊出來無數次:喜歡你，等你！

從渡口到小屋的路，我整得很平，鋪上了柔軟青翠的草塊，幾個月都長成了一條綠色的毯子，就等你。

小屋的牆上，爬牆虎塗滿了碧綠，新種的紫薇密密匝匝，就等你來。

今天月圓中秋，你好嗎？我坐在相思渡口，看着有你的方向，默默祝福你一切安好。

每一天，等你，相思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