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宣判的滋味的散文

從醫院出來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定神看着湛藍的天，大大的太陽，第一次覺得這個地方空氣如此清新，人如此可親，就連光禿禿的樹木都顯得那麼惹人愛，心情好了，腳步也沒那麼沉重，背也不會因過重的負擔而佝僂了，從車窗的玻璃上，我看到了自己的笑容，儘管面帶倦容，但卻笑得很舒心。

歷時四個月，整天生活在壓抑中，就連呼吸都顯得侷促，恐懼，擔心，無奈，失眠，爲了這一紙化驗單，我都快油盡燈枯了，昨晚那是徹底地失眠了，不安的思緒困擾脆弱的神經，最壞的準備我都做好了，迷迷糊糊中我還夢到母親，母親責怪我不夠勇敢，不夠堅強，還說我皮太薄，還沒下鍋呢，就先破肚泄氣，從小到大都這個樣，還說好的心態那是克服病痛的良方，老話說得好啊，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還不知道自己怎麼樣了，就先給自己判了死刑，身體沒輸給病魔，意志就先輸了。

早上破例睡了一個懶覺，心想着就算下鍋，我也得趁沒挨刀子之前好好地躺一會。瞅着天花板，兩眼無神，無慾無求，就像一心求死的人似的，不想動，也不想說話，其實，這幾個月，心裏憋的垃圾太多了，好想找個人說說話，可是找誰呢？過濾心裏的每個人，合適嗎？有必要嗎？嗯，想想沒合適的，也沒必要，憋着。忽然就想到了給我看病的黨大夫，一個和藹可親的蒙人，不知道爲什麼，上次去找她看病，和她說話的時候就想哭來着，可是看着她那麼忙，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她看到了，笑着看我，說我給自己的負擔太重了，就是沒病也想出病了，讓我回去好好調理，還說有事讓我給她電話。我沒有給她打電話，我怕我忍不住，我老把她想成我母親了，我想我是太想母親了。

事多人亂，好久沒有回去看母親，也沒有給她老人家墳前添一把土，很自責，也很內疚，一直想着，等身體好了，回去看看母親，坐在墳前，好好地和母親說說話。我想對她說：“想起您遭的罪我的心就痛，想起您的付出我無法釋懷目前的種種，想起您因麻醉無效還堅強地忍着痛，做完幾個小時的胃切除手術，我就會對二院心存芥蒂，把它列爲我的禁地。知道您那麼多的痛，卻無能爲您做什麼，而是又以一個病怏怏的軀體去見您。假若我也有不測，和您重逢的時候，我該如何給您一個交代，因爲不得已、因爲不痛快、因爲心存怨恨，我把自個糟踐成這個樣子來見您，您能原諒我這個不孝女嗎？”這些心痛的事也只能是一個人偷偷地想，無奈的話也只能是說說，我已經說過了，以後凡事我都不參與了，我又能做什麼，對我的母親，我也只能抱着痛交於今生了。

去醫院的時候，沒有悲傷，也沒有焦急，因抱着最壞的打算，對於自己的.症狀在這四個月裏，我已經聽得都不想聽，看得不想看了，所以，就像去法院的死刑犯求死一樣，我已經不在乎過程了，只是確診一個結果，給自己一個交代。今天運氣還不錯，遇到一個職業道德很好的人，待他詳細地給我做了檢查，拍了片，告知我沒什麼大問題的時候，我啞然失笑，他問我怎麼了，我說，在來的時候我已經給自己判了刑，聽到這個結果出乎我的意料。他笑着問我，你都能自己診斷了，那要醫生幹嘛？我說我自己是間接地給自己診斷了，爲此還精疲力盡地過了四個月，像驚弓之鳥似的，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我像彈簧似的蹦躂。他居然笑着說我，看出來了，蹦躂得全剩肌肉了。呵呵，好久沒和人這麼舒心的談話了，在我最近的字典裏，都是如何預防，如何吃藥，如何忌口，完全沒有一個人和我貧嘴，每個大夫都是一板一眼地開藥，例行地問診，氣氛死板得讓我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板上釘釘的“死刑犯”。

好心情就是伴隨健康的身體的，得知我身體已無大礙，家人都歡天喜地，我很開心，一掃幾個月陰霾的心情，就連做飯，做家務我也好開心，沒有什麼事能破壞我的心情，什麼名，什麼利，什麼錢，統統滾一邊，比起健康，比起生命，種種的種種都是浮雲。平日裏被我們豪不重視的生命，着着實實地算計了自己一把，這倒讓我明白了好多，好好地善待自己，沒有必要老是把自己置身莫名的惆悵中，莫名的糾紛和莫名的痛苦中；好好地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胃，善待自己的肝肺，不生氣，不鬱悶，不糾結。我要回老家，要告訴泉下的媽媽，在等待死亡到來的這段時間，我領悟了好多生平不曾想到的東西，我要放下怨恨，放下糾結，也要放下疲倦，餘生只用寬容慈愛的心度母親賜予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