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回味散文

我出生在窮鄉僻壤的黃河灘區，記憶裏貧窮始終與我相生相伴，母親含辛茹苦拉扯我們姊妹7人長大，吃糠咽菜，困頓日子裏我們不知道什麼叫“饞”，什麼叫“吃”，但卻繼承了母親勤勞善良的秉性。一直到我大學畢業，安頓了工作，有了自己的門戶和3口之家，我還是不知道“饞’的滋味，而獨獨有一次。

那是27年前的一個秋天，那年我高考中第，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黃金時期。就要遠走一座山城讀書去了，臨行前幾日，母親叮囑大哥帶着從未出過遠門的我，坐汽車又倒火車來到300裏外的德州城裏，看望我的`姑姑。那是我第一次走進城市，一下火車我就被城市的繁華弄得眼花繚亂、驚驚喜喜，大哥拎了我的手，到車站對面去坐1路公交客車，轉了幾個彎後，在市人民醫院下車，又往北行走一段路程後就到了姑姑家的門前，那是一處面門朝東的獨門院落，毗橋鄰水；院子裏有一棵高大泡桐樹，秋季裏遮天蔽日。

我記得那天偏巧是個星期天，表兄表妹正好都在家，姑姑見了我們非常的喜悅，不住嘴的誇讚我有出息，好像我考上學也爲她爭了頭彩似的。中午姑姑忙柴拾火的弄了一大桌子美酒佳餚，其中就有一隻金金黃黃還冒熱氣的大扒雞，彼時，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全國聞名的“德州扒雞”！

在鄉下農村，家裏餵養的毛雞，母親從來捨不得殺了吃，賣了錢換些醬醋油鹽，更別說見過聞過扒雞了。那天中午姑姑一個勁地說我：“吃，吃呀，動筷子夾呀！”可我只是“嗯嗯”着，並沒有動筷。其實我看到一支整雞圈胳膊圈腿的趴在盤子裏，根本就不知道怎樣下筷子！還是表哥看出了我的窘迫來，欠身用竹筷兩邊一扒拉，那光鮮鮮的雞肉就軟軟地骨肉分離了，繼而濃香四溢，還沒入肚，人已垂涎欲滴了。姑姑似乎幡然醒悟過來，趕忙夾了數塊放進我的碗裏，我隨即狼吞虎嚥起來，一隻雞讓我吃去了大半，甚至把雞骨頭都嚼碎吞進了肚裏，吃得滿嘴流油，那個過癮勁就甭提了！

那是我第一次進城市，第一次去德州，第一次吃上德州扒雞。那時，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做扒雞的，而且竟然這樣的美味好吃！從此以後，在我的人生中就再也沒有忘記第一次在姑姑家享用扒雞的情景，更不會忘記“德州扒雞”了。那天，要回去的時候，姑姑特地又給我們買來了兩隻扒雞帶上，說：一隻送與我的奶奶，另一隻送與我的母親。

後來，我遠離故土，到一座山城去求學，我格外注意那裏的商場，竟然發現“德州扒雞”赫然在目，令我喜出望外，在服務生“德州扒雞，聞名天下”的介紹聲中，我感到了自豪和榮耀，雖然我那時沒有錢來再買。畢業後有了工作，也有了家庭，隨着經濟收入的增加，生活也逐步殷實富足起來，雞、鴨、鵝、肉、魚、蛋、奶，也成了家常便飯，可我總是覺得我後來吃到的扒雞總沒有27多年前在姑姑家的那次香甜和美好，妻子說我胃口刁了，我卻犟着以爲是現在的扒雞沒那時的好吃，爲此爭論一番，還鬧了個不歡而散。

有一次，我到德州出差，特地到正宗扒雞店買了光鮮鮮兩隻拎回家，一隻給母親送過去，另一隻晚上我們三口就圍着桌子啃着吃，妻子笑眯眯地說：“怎麼樣？”我還沒答話，兒子卻說話了：“真好吃！”他瞟了我一眼一邊往嘴裏送一邊問我說：“爸，你第一次吃扒雞有現在這樣好吃嗎？”我陡然笑了起來，瞬間裏我明白了，“德州扒雞”味道沒變，還是那麼香甜可口，飄香四溢，只是那個時期的我和今天的自己已相去甚遠，改變的不是它，而是我自己的粗糙心境了……

但是，無論世事如何的變遷，也無論我靈魂雲遊到哪裏去，我都不會忘記27年前那次來德州姑姑家第一次吃到德州扒雞的情景，永遠銘記着那段香甜的美好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