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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一頭牛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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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裏常常有一頭牛向我走來。那是一頭老黃牛。它已經很老了,老得走路都有些顫巍巍的。順着山間的羊腸小道一路走來,它粗糙的舌頭舔醒了我全身的經脈。

懷念一頭牛抒情散文

如果能夠活到現在,它也應該三十五歲了。小的時候父親常常逗我:“你是和小黃牛一起來到咱家的!”是的,那時它的母親在我家的院子裏生下它不久,我母親就在我家的土炕上生下了我。據說它剛生下來就結結實實的,很惹我父親的喜歡。沒上幾天學的父親居然苦思冥想了好幾天,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金彪”。對此,不僅家裏的雞狗鵝鴨羨慕得不行,全村的牲畜們也都非常羨慕。對它們來說,能夠擁有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情啊!這是一種身份,一種象徵,昭示着主人是多麼地寵愛它。

金彪果然沒辜負我父親的厚望,長得膘肥體壯。我懂事時,它早已取代它的母親擔起了拉車拉犁的重任。它渾身的肌肉都長成了疙瘩,包裹着使不完的勁兒,是全村唯一能拉獨犁的牲口。雖然年輕氣盛,它卻顯得別樣的沉穩,沉穩得連從坡裏往家走也邁着方步。“牛是牲畜中最溫順的。”

奶奶不止一次地對我說過。金彪的好脾性,註定它要幹更多的活。不僅拉車拉犁,還要拉磨拉碾;不僅要幹我家的活,還常常被別人家借去幹活。

牛是通人性的'。有一年春天,村裏有名的酒鬼老光棍來借金彪犁地,父親深知他的德行,卻又不好拒絕,只好讓我去給他牽頭。老光棍一上午不讓金彪歇一歇,到後來還嫌它走得慢,接連抽了好幾鞭子。我一下子急了,隨手摸起一塊大土坷垃使勁砸了過去,立即就把正對着金彪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的老光棍打得狼一樣嚎起來了,鮮血順着他捂頭的手縫裏淌了下來。但片刻他就恢復了神智,瞪着一雙像剛剛吃過死孩子肉的惡狼一樣的紅眼睛,撲上來要教訓我。可沒走到我跟前就被金彪一擺頭把他摔了個四爪朝地。看着他的狼狽樣,我得意極了,立馬給金彪卸了套,一起大搖大擺地回了家。此後的好幾年時間裏,每當我需要穿過青紗帳般的莊稼地或走夜路時,我都要帶上金彪。我相信,如果半路上遇到了狼之類的壞蛋,它一定會挺身而出保護我的。在這一點上,我堅信牛要比一些人還要可靠得多。

小時侯,最愜意的是在農閒時節牽着牛到河灘上吃青草。河灘很廣闊,草很豐盛,金彪吃得也很認真。金彪決不這山望着那山高,不擺奢侈的譜兒,把它牽在哪裏它就在哪裏安心地吃下去。時間長了,我根本就不用拿繮繩牽制它,乾脆把繩子纏在它的角上,任它自由地去吃。

我便在草叢裏撲螞蚱,找光溜溜的鵝卵石,或者躺在軟軟的草地上看小畫書,想心事。金彪吃飽了,就自覺地挺着大肚子走到我身邊,躺下閉目養神,或用粗糙的舌頭舔我的手和臉蛋,舔得我癢癢地好受。有時候,看天色還早,我會和它說上一會兒話。其實,是我自己說,它靜靜地聽。直到現在我也弄不明白,牛到底能不能聽懂人的語言,但我從金彪的神情裏知道它聽得很專注。牛真是一個最好的傾訴對象,它不僅有足夠的耐心,還決不會把說給它的話給泄露出去。尤其是在處處充滿了小聰明的城市裏跌打滾爬了十多年後,我更加懷念一頭牛。如果金彪能活到現在,我該有多少話要向它傾訴啊。可沒有金彪,這些話我只能咬碎嚥進肚子裏。連肚子都無法承受的時候,我會在黑夜裏自己跟自己說一會兒話,但常常是說着說着就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