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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車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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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與板車結下了不解之緣。一輛板車,載着我的童年時光,悠悠盪盪,像一首童謠。

板車謠散文

上世紀70—80年代,是我在大隊讀小學的時候,離我家5裏遠的地方,有座邵東鋼廠,每天清晨7點半就能準時聽到“嗚-----”的悠長的工人上班報時的信號,猶如火車的鳴叫聲,也成了我上學的時間信號。孩子們上午只管開心地上學,但放學後常要回家與大人一起勞動,我大約從10來歲就在小隊跟大人一起出工。勞動力的工分一天7分,而我們小孩子一天才2分,折成貨幣不到1毛錢。

爲了多掙錢,大人們除了地裏的繁重勞動,還要搞些加工業。像我們大隊,就有石灰廠、片石場、園藝場等。農忙之外,婦女到片石場錘石子,把大的石頭用小錘子敲成一粒粒小石子 。各人佔一地盤,每天“嘭嘭”的錘擊聲此伏彼起,像廟堂的和尚在敲木魚。一堆堆石子慢慢長高,像小山,這時,就叫小隊的板車夫拉往邵東鋼廠。每個小隊有幾輛板車,全大隊有20—30輛板車。

我父親也拉過板車,每當放學後,或星期天,我們小孩子就幫大人在後面推板車。我跟在父親的車後,下坡時跟着跑,有時踩在車後的撬板上,省點跑的力氣。撬板似個尾巴裝在車後做剎車用,以便下坡時減速。父親下坡時開始放下撬板慢慢地走,有時石子太重,父親控制不了車速,或前方若路況不佳需躲避時,只見他拼命拽着扶手,兩腳忽而凌空,忽而似蜻蜓點水,一不留神,就發生翻車,這是最讓人傷心的。往往傷及筋骨,好一段時間不能勞動。

走平路就輕鬆些,我也只需稍微出出力,主要是上坡,一車上千斤的石子,壓在父親的肩上,特別沉重,我就會在後面費盡吃奶的力氣推,但往往還是很難,父親頭上揮汗如雨,不停地用汗帕擦着,弓着腰,像個蝦米似的。在半坡上要歇幾趟,每停下,我就用石塊塞在車輪後,以防後退。

好不容易運到邵東鋼廠,進大門有一傳達室,裏面還要上一個小坡,來到過磅處,我們把車停好。若是大熱天,我們會急不可耐地到下面的冰廠接些冰水喝,冰廠是鋼廠開的,給工人免費提供,我們也可免費享受。父親這時用大杯豪飲三大杯,似乎還不解渴,但等着喝冰水的隊伍長長的,只好在一片催促聲中放下,但會立即給我一杯,我捧着冒着涼汽的杯子,一下子把滿杯冰水喝個精光。那涼涼的冰水下肚,在肚子裏還“咕咕”叫呢。真是太爽啦!把一路的疲憊一掃而光。

石子過完稱後,翻倒斗車裏,斗車有鋼軌連到鍊鋼爐頂,工人師傅開動斗車,只聽“嘭”的一聲,斗車的石子放倒鍊鋼爐,又慢慢滑下。我常會望着爬上爬下的斗車出神,真想自己也能坐一回。

鋼廠的地上到處堆滿小山似的生鐵塊,隨處都有廢鐵,有時我也會手癢癢,趁工人師傅不注意,順手牽羊拿一塊廢鐵,飛快地藏到衣兜。或放到車上,迅速用斗笠遮住。然後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旁若無人地來到傳達室門口,其實內心緊張極了,手上都冒着冷汗,心砰砰直跳,當出了傳達室,才長長噓一口氣。

回家是一件輕鬆好玩的事,我會主動幫父親拖空板車,甚至讓父親坐到板車上,當然上坡還是父親拉,我主要走平路和下坡。下坡時我們小孩子長愛玩各種花樣:有時把幾輛車搭在一起,宛若火車,前面一人控制方向;有時兩車車把交叉,像開手扶拖拉機一樣。

一回家,立刻把廢鐵拿到大隊代銷店買了,5分一斤的熟鐵,2分一斤的生鐵,一般每次能買2毛錢左右,那是開心的時刻。當然這2毛錢雖來得不光彩,但那時也人窮志短,管不了那麼多,大人是不會允許我做的`,這事也是瞞着父親的。至今回想當初偷鐵的情景,還真覺得這事不是人做的,那心虛的感覺真讓人窒息。不過哪個小孩子能抵抗誘惑,偶爾犯錯在所難免,好在父母爲人善良,知道我幹壞事,是會責罵的。我後來雖也偷過大人曬在曬穀平的薯渣買,但我的零花錢絕大部分是自己勞動掙來的。我摘過蓖麻籽、挖過臭瓜兜,和小夥伴一起拉着板車到街上買過喂牛的青草。用自己一分一分的積攢零花錢,買幾毛錢一本的連環畫,像《雁翎隊》《小兵張嘎》、高爾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等革命戰爭題材的圖書居多。

板車除了拉石子,有時還幫集體運送農資。記得有次放學後,父親說要到離家30多裏遠的縣城拉化肥。我因沒出過遠門,想到縣城看看,就跟父親的板車一路悠悠前行,到斷黑時,我們纔到縣城,不知咋的,30多里路,我竟輕鬆地跟在父親板車走到啦,當然下坡時會坐到車上。

當時,老縣城只有兩條狹窄的街道:東風路和解放路。我們在十字路口的國營飯店吃了一碗米粉,這是我第一次吃米粉。夜晚,到一中學校熟人家住宿,這也是第一次知道邵東一中。在熟人家吃了一餐油膩膩的茄子,真好吃!家裏的菜難得見幾顆油星。第二天我們推着幾百斤化肥回家,我跟在父親板車後面跑。覺得跑起來渾身有勁,輕鬆愉快,因爲我是當時大隊唯一到過縣城的小孩子。那種滿足的感覺讓我能在夥伴面前有了炫耀自己的新資本。

我讀高中時,家鄉進入改革開放的新時期,集體開始下放,包產到戶,板車就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父親也不再拉車送石子,而由拖拉機取而代之。我也跨過童年門檻,走進邵東三中的大門。從此,板車成了我記憶之中的永久定格的童謠,它載着我悠悠的童年,載着我與父親的故事,載着一個苦難與歡笑交織的時代遠去了。

再見啦!我心中的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