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月色散文

秋天的夜，是寧靜安詳的。從春天開始，滿世界的生命爲了自身繁衍，風風火火地生長起來，經過夏季爆發與喧囂，到了秋天，特別是深秋夜突然消停了，那些激情與節奏隨着氣溫降低，不知都躲到那兒去了，就連浮躁的空氣也變得懶散安靜起來。

今夜已很深，偶爾聽到遠處的犬吠聲，雖遠卻清晰可辯，更能知覺秋夜的寧靜。

我撂下手中的書，隨手關上臺燈。一瞥眼，一束盎然的月光，透過玻璃擠過窗簾縫隙，迫不急待地涌灑進來，斜切了半個房間。月色豐盈而又潤澤，青淡明澈，像靜靜流淌的小溪，雖沒有“叮咚”水聲，卻呼啦啦地泛着活力和靈氣。我的心爲之一震，立刻被這賦着情感、透着聖潔的月光所深深感染。

爲了不驚醒熟睡的妻女，我隨手拿了一件上衣，輕手輕腳來到樓下。擡頭仰望，月朗星稀，明晃晃的清輝從天而瀉，將眼前的世界統統地籠罩起來。滿眼的月色，清凌凌地鋪滿了整個大地，一切如水洗過般，滋潤潔淨，就連呼吸也能嗅到月色的新純，恍惚飲下一大杯盈盈的月光酒，從裏到外都透明瞭，一揮手一投足，彷彿也能撒下一片片光亮。

多麼美麗、多麼深情、多麼沉靜的秋夜吆！這樣的夜晚，沒有人與我分享，微感有點遺憾，有點念天地之悠悠的感覺。往前走，路兩邊是早年移植過來的楝樹，雖是秋天，偶有落葉，還算高大茂盛。明月朗照，微風輕扯，撒漏的月光，播在地上，顯得斑斕，投在身上，顯得花哨，樹木晃動斑斕搖曳，晃眼一望依稀羣蝶紛飛。“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誦深深愛，山伯永戀祝英臺”，心生一曲纏綿悱惻的音樂，景從眼生，情從心發，眼前的影蝶，悄然成雙成對，仿若梁祝雙雙化蝶，翩翩起舞。

再往前是中心廣場，場邊是一大片耐旱又耐寒的草坪，綠綠幽幽的，生命力特別旺盛，灑在麥草的月色也變成了淡藍色，像海水一樣，淹沒着這片草坪，充滿着別樣的魅力。走入草坪，我盤腿坐了下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天上圓月高掛，地下月色純美，融心此景，細細尋味着久違的感覺。記得剛剛參加工作，那時情感清純，像秋天的天空一樣，碧藍如洗，一塵不染，隨着生活的磨練，再也沒有了那樣的純潔，沒有了那種“夜裏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的純真。平時只關注名利，身邊的風景卻被疏忽了。想一想，人生中幸福與美麗，往往就在眼前就在身邊，只要你擡擡頭伸伸手，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望着天空那輪輕盈而又亮麗的月亮，心頭涌起一股思鄉之情。記得很小的時候，每當夏日到來，我們小夥伴常聚集起來，聽老人們講幹故事。我最愛聽的就是關於月亮的神話故事。聽完後，總喜歡幻想的我曾經無數次面對滿月癡癡呆想：月亮上到底還有什麼？真的有嫦娥和玉兔嗎？在玩耍中也不忘月亮，融融月色下，到處都有我和小夥伴戲耍的身影，無論在莊稼地中捉迷藏，還是在打穀場上騎馬抓特務，總感到我走月亮也走，我跑月亮跑，無論走到那裏，它就跟到那裏，那時的我一臉的不解，就傻傻地指着月亮：你不累嗎？從那時起，就開始喜上月了；從那時起，心頭就懸掛着一輪充盈、飽滿而又圓潤的故鄉月。隨着年齡的增長，歲月的奔波，曾經見過山月、海月、湖月、森林月、草原月……應該說它們都很美，但看到它們，我立刻就會想起村落上空那輪鄉土月，心瞬間就飛了回去。“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看得見是明月，看不見的是鄉思，月光裏寄託了我無數的牽掛。故鄉的月啊，永遠落不下！

今夜掛在天空中的明月，格外的園，格外的大。望着它無聲地慢走在夜空中，晶瑩剔透毫無瑕疵，一種攝人心魂的醉美，使世間一切的美都黯然失色。望着望着，月亮在我眼裏突然變了，變成了一位仙女：眉清目秀，嘴角含笑，漂亮的大眼睛，正在俯視着我，心猛然一沉，這不就是我心中的“她”嗎？瞬間，時光停滯，萬物靜止，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在那裏，眼裏的“她”，斜立空中，長髮飄飄，衣袖拂動，彷彿不遠萬里尋來，就要縱身……我急忙站起身，揉揉雙眼，忐忑地望着，月亮依舊盈盈地掛在那裏，清澈如洗，清亮可人，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唉，這要是真的該多好啊！

走入廣場中央，這裏更加寂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我與我的影。四周都融化在月光裏，月色特別濃特別厚，濃得你盈盈一握，就能握一把，厚得你深深一掬，就能掬一捧。

有人說月光如鉤、月色如餌。是的，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光體，牽動了千萬般的人、千萬般的心，千萬般的滋味在心頭……其實月亮千萬年依舊不變，依然千萬年前的模樣，只是一茬一茬的人們帶着各自不同的心、各自不同的情，去觀月、去賞月，當然觀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月，賞的只是自己眼中的月。那些誦月、唱月、說月、嘆月直至拜月……都是多情人把自己喜怒哀樂絞成絲、織成繩、再結成網，然後在滿月之夜，去“自投羅網”。今晚，我也被這張自己編織的“網”給網住了，掙不脫、逃不掉。

明月西掛，拂曉的秋夜是較涼的，甚至有一點清冷。整個夜晚有了月的相陪，有了回憶，有了相思，也就有了甜蜜。白天的人們爲了命運、仕途、情感、金錢不得不奮力拼殺，甚至忍辱負重、強作歡笑，過着無奈、糾葛、焦躁的生活。這樣的心態，這樣的環境，人們的心距會愈走愈遠，心胸也茫然沉重起來。我不知明天將過哪種生活，只知道現在置身於這月色如水的秋夜裏，身心得到了休憩，靈魂得到了昇華。只要擁有一份淡泊、平靜、豁達的生活心態，明天所遇到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呢？

轉身循着舊路往回走，走到樓下，我不忍離開這多情的秋夜。轉過身來，再次遙望，伸開雙手，敞開衣襟，讓月光再多留片刻，讓自己再次享受這皎潔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