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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的一個夢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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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時候就計劃着去田間走走,清新的空氣總是令我向往,況且也很想欣賞一下秋日枝頭的精彩,感受一次農人豐收的喜悅。本居於一座小城,從東往西,由南至北均稱不上遙遠,出城當不是件難事兒。只要出得城去,那麼不管是往哪個方向,走不了多少路皆可看到那已替代了莊稼的碩果累累的果園,卻終因瑣事繁多,無法成行。

冬日裏的一個夢散文

等到終於有了一次出門的機會時卻已是秋風掃了落葉,而且不記得哪一日這風已開始變得寒冷起來,細一尋思,時令卻已是冬了。極少的幾種草兒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卻也不是曾經的翠綠或者墨綠,枝枝葉葉雖還帶着些綠意,但已發灰,發暗,沒有生氣可言,且又因那愈發寒冷的風的吹襲,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對於那本生機盎然的果樹,這已成冬風的風已少有葉兒可掃,便毫無阻礙地在那近乎光禿禿的枝條之間凌厲地穿梭,田野一片肅殺。努力地懸於枝頭的那幾片孤單葉子,此時不知在做着怎樣的一種嘆息?倒是偶有農人遺漏的一二隻果兒,沒有了衆多葉片的簇擁環抱之後,還在翹首仰望,或許它們是在等我這遲來的仰慕者吧!

這不同於城市的土地,已沒了秋季的那份鬆軟,變得乾澀而不易親近,我的心情也便不爽起來,雖是如此,冬日的田野還是可以走走,走着,走着,若是忽然來了興致再跑上那麼幾步,自然會帶起一地塵煙來。我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來到了思慕已久的田間。

對於眼前的景色我失望了!其實這種失望也本是預料之中的事兒,不過在內心深處還是希望上天能夠眷顧於我,留一點驚喜於我。我的遲到或許總會收穫一些季節轉變後,因爲某種原因而未能帶走的東西,就像農人疏忽或者不屑採摘,在冬日我還能有幸見到那堅強地站於枝頭,少之又少的一些果兒,它們早已變紅,在這冬季還要更久的紅于田野。

可是,世界真的很荒涼!

在我走過的乾硬的土路旁,一張懸掛於幾棵楊樹主幹之上的遮陽網忽然吸引了我,說吸引倒不如說它不合時宜的出現,讓我爲之驚詫了。這個季節的北方不管哪個角落,它的存在都是不合理的,雖然還沒有落雪,但是清冷的北風吹着,況且也沒有了炎炎的烈日需要它來遮擋。這抻得平平展展的網下竟還沒空着,一把舊藤椅靜靜地守在那兒,旁邊一截被粗略地修平了頂部權當桌子來用的粗壯樹根陪伴着它,網、椅、桌,這所有的一切本是適合那攜着烈日而來的夏。從夏至冬雖稱不上漫長卻也並不短暫,它們一起經歷了多少場風雨的洗禮?一層層灰色的塵聚了又散,散了復又聚集而來將其覆蓋,無數次的落雨之後便就生起了不規則或大或小的雲斑,愈發令人爲之感嘆。

遮陽網旁邊一間小小的屋子,那是守園人臨時的家,門扇與鎖之上也同樣落一層厚厚的塵,顯然已是許久無人拍打或者開啓。太陽不知何時生了慈悲之心悄然地掛在了天上,雖談不上熱,但還是感覺暖了,即就是如此,我身旁的世界依然了無生氣。

我將藤椅隨便撣了撣,並不介意它是否已經乾淨,徑直坐了下去,隨之便聽到令人心顫的“咯吱”聲,不知道那是痛苦的呻吟還是興奮的歌唱。或者它是在經過夏、秋的風雨之後變得如此脆弱,已經承受不起我的重壓,我的這一坐便弄痛了它;又或者久無人與之相伴,看到我心中激動不能自已纔會如此的不顧形象,發出咯吱的輕喊?不管是怎樣的一種緣由,它終歸是舊了,老了!

我不知道當日主人將藤椅擱置於此並從此不再收回是出於什麼樣的一種原因,但我知道夏日主人一定在此歇息過,在以樹根做成的小桌上放過他的水杯,偶爾這桌的另一邊或許還要坐着另外一個人。他們可能熟悉,也可能很陌生,相隔着一張土製小桌的只是一位匆匆經過的路人,他只是渴了,遂在此討碗水喝。他們聊着彼此熟悉的亦或陌生的人和事,或者傳遞一些自認爲新奇的消息,當然也可能只是所問非所答的客套。

藤椅的主人是青年,壯年還是一位老者?我不得而知,與我本也毫無關係。主人在午休時或者夕陽西下結束了一日的勞碌之後,愜意地坐於這張藤椅之上想想心事,或者終歸因勞累而睏倦,遂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邊的樹根上,愈發將自個深深地埋入藤椅之內,靠着它弧形的背閉上了眼睛,本是想緩緩疲憊的身心,漸漸地竟打起了瞌睡,或者有一瞬他還進入了夢鄉呢!在那短暫的夢中也一定夢到過該夢的或者不該夢的,不知他夢到了什麼?其實也與我無關。

或許有一隻小小的螞蟻怯怯地爬上了那條若柱子般結實而粗壯的腿,它嬌小的身軀在被驅趕追打了無數次之後趁着主人酣睡終於有了一次比較安全的機會,我不知道那時的它有沒有雙手合十,感謝上蒼?這也與我無關。主人也可能在夢中感知到了它的存在,以手隨意地撓着忽然瘙癢起來的肌膚,其實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螞蟻躡手躡腳地向自己既定的目標顫驚驚地行進着,即就是如此或許也驚擾了主人的夢——他的或美或醜或者醒來即忘卻的一個夢。

偶有鄉鄰從地頭經過,也就看到了安坐於藤椅上的他。這坐在藤椅上的人正不安地撓着裸露於褲管之外黝黑的小腿,或者忽隱忽現也若處子般嬌嫩的'大腿,或者終於受不了這小小螞蟻的騷情,從藤椅上長身而起,重重地跺起了腳,猛擡頭便就發現了掮鋤而歸,正一臉壞笑的鄉鄰,不禁有一絲尷尬爬上了臉頰,卻也不做長久的停留,一瞬也就消散不見,變得極爲自然。

主人很是熱情,揚手向對方打着招呼,邀請還在笑着的人過來歇歇,還要隆重地從屋內拿出麻紙包着的茶葉,以清水衝了碗,泡茶給對方喝。整日與黃土打交道的人卻沒那麼多講究,鄉鄰隨便地一擺手,也沒太多的客套話,自個徑直走到水井邊搖着轆轤吊上一桶新水,撇淨了上面漂浮着的幾根短小的草莖,遂舀出一碗涼水,或者乾脆一切從簡,兩手扶着桶沿,低下頭憋足了氣晃着腦袋將水面之上的雜物吹至另一邊,這才咕嘟嘟地喝下,抹一把偶有滑至下巴上的水滴,長舒一口氣:痛快!新出的井水着實清涼,這是陳列於超市貨架上的飲料無法相比的。

清冽甘甜的井水下肚,主人的煙也已遞到了跟前,卻也不一定非得是軟包或者硬盒,帶把或者不帶把的那種筆直挺拔的機制菸捲,也可能只是一個老婆親手縫製的粗布小煙包,主人卻也並不會因此而羞赧,被招待的人也不會覺得主人小氣,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似乎本就應該如此,其實這纔是真誠。接了煙的鄉鄰也不客氣,又從主人手裏接過一綹已裁得寬窄適宜的紙條,一邊手中忙活着,一邊拉起了閒話,不大功夫一根喇叭狀的手工捲菸也就成了。

當第一口煙經過口腔、鼻腔循環往復之後變爲一縷發白的煙氣徐徐升起之後,主人本就凝神關注的表情猛然一緊,急切地問鄉鄰口感如何,若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頓時間便會舒展眉頭且顯得自負與滿足——他不但是做莊稼的高手,就連種這消愁解困的東西他也不輸於旁人。

若是走來的是我這般陌生之人,主人又會怎樣呢?

一隻不知從哪裏飛來不怕冷的雀兒落於我身後的楊樹叉上,冷不丁“呱”一聲尖叫,我睜開惺忪的雙眼,從莫名墜入的一場夢中驚醒。那被我的身體長久壓迫着的破舊藤椅隨着一陣輕顫,且又帶出些歡快的聲響來。太陽不知何時已鑽入了雲層,那本就清冷的風兒又開始執拗地吹起,初醒的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若是走來的是我這般陌生之人,主人又會怎樣呢?即使在這冷風之中,也忽然生起了一種溫馨之感,那淳樸的主人自然也會泡杯茶於我,自然也會熱情地拿出他的小煙包,當然那種煙我也會卷的,我也會由衷地讚歎他的菸葉,我們還會有許多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