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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講堂話滄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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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商朝乃至中國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商紂王的叔父箕子從當時的都城朝歌出發,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風塵僕僕來到了他的封地箕城,也就是山西榆社講堂。被封講堂不是偶然的,據推斷,講堂在當時已經是熱鬧繁華的北方重鎮了。不然,在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時代,一國之王的叔父封地怎會是貧瘠之地呢?

千古講堂話滄桑散文

史載,講堂最早叫做巷塘,因爲其地形像是一條悠長的巷,又因爲這裏是一片水塘因而得名。後來,隨着箕子被封這裏,於是又叫做箕城。箕子在這裏建社祭祀,蓋廟拜神,興農精耕,這裏的人民生活安康祥和,儼然一片樂土。箕子還非常重視教育,經常親自講學,慢慢這裏的地名又演變成了“講堂”這個頗有文化內蘊的名字。當然,這是講堂名字的傳說之一,至於可信不可,我們不去深究。

“講堂”這個名字的由來,最確切的是來自於《左傳》之記載:“僖公三十三年,遞伐晉,八月戊子,晉侯敗狄於箕。”這個“箕”就是現在的榆社講堂,而且古戰場遺址就在古箕神廟的附近和對面山谷中。據講堂老一輩的人給我們講,他們小時候在箕神廟附近地裏或是山上都能挖到爲數衆多的鐵製或銅製箭頭等古代冷武器,也充分證實了《左傳》的記載。在那場激烈的晉狄之戰中,晉國上卿卻缺子俘虜了狄人首領白狄子,狄人爲贖回首領,與晉國在箕神廟談判講和,此後箕城爲紀念這次北方異族之間難得的和平,更名爲講堂。

“箕之戰”中還發生過一件悲壯的事情,戰神先軫之前因釋放秦國俘虜的事與晉襄公起了爭執,先軫“不顧而唾”(唾了襄公一臉),而襄公過後不但沒有責罰他,反而向他道歉。先軫爲此倍感自責,於是在箕之戰中,在已經俘虜了白狄首領的情況下,卸下重甲,獨自一人衝入敵陣,壯烈殉國,用他的死向襄公賠罪,這段歷史記錄於《左傳》。我站在古戰場想象着當時慘烈的場面,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在講堂這片土地上,原來還發生過這麼可歌可泣的事情啊,還有那麼一位偉大的軍事家把生命永遠地留在這片土地上。

如此,我們就不能不去箕神廟和古戰場看看了。我們在上箕神廟的途中,晉中民協主席田五先老師獨具慧眼,跟我們說發現了箕子講學的場景了,這讓我們大爲驚訝。跟隨田老師過去一看,原來是土崖邊被雨水衝擊出來的山窪地貌,果真就像寬衣博帶的老者坐在東方,面向一羣學生侃侃而講,教書育人,誨人不倦。我在心底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敬佩田老師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拍過幾張照片後,我們就順着山間小路向半山腰的箕神廟挺進。

箕神廟位於箕神坡上,坐北朝南。由於太久遠了,只遺存有地基,山坡上到處散落着青磚青瓦,一副倒塌破敗的模樣,看了讓人唏噓不已。想想這裏曾經風光無限,每到八月初一箕子誕生日,講堂的村民都會敲鑼打鼓,擡上八擡大轎來把箕子的輕身(所謂輕身就是木質塑像,重身就是泥塑雕像)請到轎子裏,熱熱鬧鬧地迎接到舊戲臺對面的神房裏,然後給箕神紅紅火火唱三四天的大戲。我們把散落的貓頭、飛檐、斗拱啊這些遺落的古老的箕神廟構件收集了些放在那被歲月打磨得沒了棱角的石階上,村裏的古建專家鹿建平拿起一個雕刻着威嚴虎頭的貓頭看了看,說這個值得研究,我從來沒見過雕刻虎頭的貓頭呢。這讓我心裏更不是滋味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古建專家也沒見過的構件遺留在這裏,任風吹雨打、時光侵蝕,卻沒有人關注它們的存在,這座箕神廟還有多少不同凡響之處呢?還有多少帶着歷史氣息的古文物被淹沒在這荒山坡上呢?那曾經廟院裏的碑林現在都在哪兒呢?箕神廟遺址寂寞無語,離開時我忍不住回望一眼,只見箕神廟四周的山丹丹花開得紅豔豔的,守護着這方曾經輝煌之廟。

古講堂除了箕神廟,還有水泉山的奶奶廟和夫子廟、小嶺的上面的佛爺廟、月星門旁的財神廟、東溝的黑龍王廟、北家背上的白龍王廟、北門的鱉爺廟、舊戲臺圪洞的菩薩廟、三官廟,還有河神廟、火神廟、真武閣、魁星閣等,數不勝數,這應該是榆社建廟最多的一個村了吧。村裏的老人們自豪地說,講堂以前“月月迎神,月月唱戲”,而且“兩日一集,雙日城裏集,單日講堂集”,可見舊時講堂的繁華興盛。

財神廟、菩薩廟等寺廟分佈很是廣泛,講堂建有並不奇怪。讓人嘖嘖稱奇的要屬火神廟和鱉爺廟了,它們是隻屬於講堂人的少衆信仰、獨特信仰。火神廟據說有這樣的傳說,榆社西南方有個名爲寄子的村子,村裏有座繡樓上住着三姐妹,個個青春貌美、如花似玉。有一羣歹人見三姐妹一個賽一個的美,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於是強逼三姐妹就範,還揚言如果不從就燒燬繡樓。三姐妹寧死不從,結果被活生生地燒死在繡樓。講堂的人們聽說此事後,被三姐妹的堅貞不屈的氣節所深深感動,於是建起了火神廟,把三姐妹供奉爲火神,香火供奉,以作紀念。這個故事極爲感人,講堂人崇尚正氣、義舉蓋廟同樣讓人肅然起敬。

鱉爺廟應是乾隆五十一年六月移建的元天大帝閣,因元天大帝的形象是蛇龜合體,村人訛傳爲“鱉爺”,鱉精的傳說也因是由元天大帝形象而來。村裏關於鱉爺廟的傳說就有趣多了。傳說南坡下有一老鱉精,經常危害村人,於是在對面的北圪樑上建廟供奉,以求鱉精安分守己,不再危害相鄰。相傳,村裏有人蓋房,去南坡撬石頭,一下午也沒撬到一塊石頭,休息的時候舉目一望,看見不遠處有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於是過去就撬,結果石頭沒撬到,反被倒下的石頭砸死了。過了幾天這人託夢給妻子說,我撬的石頭是老鱉爺的門,現在老鱉爺的門被我毀了,鱉爺就要我給他守門。村裏人們傳開後紛紛稱奇。有的人說這座廟應該是白爺廟,在榆社方言中“白”和“鱉”同音。可是老鱉精的故事在講堂村家喻戶曉,代代相傳,而在講堂的歷史上卻沒有一個白姓的有名望或有功德的人,所以我認爲應是“鱉爺廟”。

說起講堂村有名望的人,那就不得不說清朝道光年間中了進士的田福謙了。據村中老人講,田福謙學問高深,光緒六年版的《榆社縣誌》序是他所撰寫,同治年間《重修福祥寺碑記》也是出自他的手筆,我們現在都能讀到這些文字。此外,他的人品官品也是有口皆碑。當年田福謙任陝西省西鄉縣知縣的時候愛民如子,獎罰分明,任期到了的時候朝廷另派其前往一地,西鄉縣的老百姓傾城而出,哭聲震天,一致挽留田福謙,要求他還留在西鄉縣。朝廷見此情景,只好讓其連任並對其嘉獎。西鄉縣的老百姓們爲了回報田福謙,不遠千里來到山西榆社講堂,爲田福謙重修三門三層四柱彩繪描金牌坊,以表心意。這不光在清史上,就是縱觀中國歷史,也難找出幾個全城老百姓哭着挽留連任的官吏。

在村子中央,講堂村民叫“券門頂”的田進士院子如今也是一片破敗。田進士院原爲二進院落,第一道門現已不存。推開咯吱作響的木門,就看到對面牆壁上的磚雕上寫着“慎厥德”三個小篆大字。這三個字我們曾在三年前就猜測推斷過,可是沒有一個人認得。三年後的今天再次踏進院子,身邊有學術界的精英,這三個字也迎刃而解了。“慎”是謹言慎行,厥是收放自如,既要謹言慎行又要收放自如,這纔是真正的德行。不同於別人家俗氣的題字,進士院的三個題字蘊含着田進士多高明的處世哲學啊,放在當今也是至理名言啊。原本的四合院現在只遺存有正房和西房,均是三券門窗。東邊通往旁院的過道門上鐫刻“蘭桂”二字,讓人不禁想起紅樓夢中賈寶玉和賈蘭中了進士後李紈“蘭桂齊芳”之言。如今田進士後人仍在村中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傳統耕作生活,他們在茶餘飯後會不會在自家祖宗的院子裏轉一轉,看一看,想一想祖宗田福謙的人生曾經是多麼輝煌呢?綠樹成蔭的家槐如今在田進士院門口默然無語,守護着這方曾經顯赫的院落。

從進士院出來就到了講堂的街上。大青石板還在訴說着講堂以往的輝煌,每逢單日集的時候,左權、和順、武鄉還有榆社縣城的販夫走卒積聚於此,叫賣聲此起彼伏,集市上人山人海,講堂之盛,可見一斑。走到一個百年古店前,牆壁上的磚雕內容多,惟妙惟肖,有奔跑的馬,還有對稱的蓮花等,這在當時估計也是有實力的大店纔有的。百年古店對面就是一條可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巷子。巷子兩邊是曾經的百年古店,二層的謝人堂雖已敗落,卻仍遺留了當時的排場,西店、上斗店、聚來源、三衡泰等古店錯落有致分佈於巷子兩邊,可以想象到當時車水馬龍的情景。我把這條巷子叫做“講堂的華爾街”,此言不虛,放在當時繁華的講堂並不誇張。

講堂人不僅崇文、重商,還有尚武的傳統。據說,講堂的梅花拳爲一枝梅派祖師爺李春虎反清復明失敗後避禍於講堂時廣授拳法,使得講堂人人習武,後來講堂人宋三虎繼承發展了梅花拳,使得梅花拳更加發揚光大了。由於商業的繁盛,前來講堂賣藝耍把戲的也不在少數,智慧的講堂人又把傳統的當地戲曲等和外來的曲藝形式雜糅在一起,形成了極具特色的傘把的、醜秧歌、八音會、轉圐圙等雜耍。其中傘把的極具觀賞性,數人敲鑼打鼓打出一定節奏,主唱手拿手環配上節奏,鼓點一落,主唱開口即唱,唱詞是即興編成,必須押韻,所以朗朗上口,聽起來很有韻律。現在講堂村中仍有一位年邁老人會唱傘把的,據他講當年傘把的'盛行之時,只要一吆喝,全村人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就爲看看傘把的。

講堂還有一處,爲其獨有,那就是嬰兒墓,講堂人叫做“小孩兒葬”。村裏的閆老師是個歷史使命感很強的人,他本就是講堂人,又一直在講堂教書育人,對講堂歷史文化極爲了解。他跟我們講,嬰兒墓是田福謙中了進士後不忍當時夭折的嬰兒們棄屍山野,於是蓋起了嬰兒墓,這種說法也得到了大部分村民的認同。隨後還帶着我們到了嬰兒墓一睹究竟。走到了一道深溝,只見嬰兒墓在溝的另一邊。田主席得在這邊拍照,於是閆老師自告奮勇下了溝,再爬上坡,看看嬰兒墓到底是什麼來頭。只見嬰兒墓周圍野草叢生,顯然是很久沒人過去了。閆老師撥開擋路的半人高的蒿草,湊到嬰兒墓的跟前。嬰兒墓約一米高,石頭砌成房子狀,留有一個小窗戶,黑洞洞的窗口像是長着一張吃人的嘴,令人毛骨悚然,所以我很是佩服閆老師的膽量。閆老師給我們唸了嬰兒墓上的刻字。只見窗口上方正中的石頭上鐫刻着“嬰兒墓”三個大字,東側是“咸豐四年修”,西側則是“光緒八年合衆修”。這樣看來,嬰兒墓早在田福謙中進士之前就修好了,只是光緒八年的時候重修的。講堂村裏的村民把嬰兒墓這筆功勞算在田福謙的賬上充分說明了田福謙這人在講堂村的口碑是很好的,有的沒的都安到他身上。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田福謙也是光緒八年考中進士的,那麼我們可以推測,有可能田福謙中了進士後組織村民一起重修了嬰兒墓,也算爲家鄉父老做了一件善事。

我和講堂素來緣深。二十年前父親是講堂鄉的法官,那時候常跟隨父親來此調解民事糾紛。每到一家,那家主人必定孩子長孩子短熱情照應,並把家中珍藏的好吃的全拿出來塞到你手中,熱情好客之民風實在讓人感動。後來,朋友曾帶我們專程驅車前來,他是地地道道的講堂人,從小在講堂長大,熟悉這裏的一磚一瓦,對講堂有着特別的感情和深入的瞭解,帶我們看遍了講堂所有的歷史遺存。後來,我們文友一行人曾冒着大雨,踏着泥濘來到講堂,只爲一睹雨中講堂,足以見得講堂對我們深深的吸引力。這次,我們專程來挖掘講堂的歷史文化遺存,深入地瞭解了講堂這個榆社古鎮的歷史文化內蘊,更是感受到了講堂的無窮魅力。

臨走的時候,我們的車從南門魁星閣和關帝廟之下通過,這就算出了講堂了。回望講堂,點點燈火,照亮着我們腳下的路,溫暖而又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