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生涯淪陷

風帶有呼嘯聲，箭一樣刺入身體。這個邊緣，沒有欄杆。

我打着赤腳，踏上去，接觸地面，一陣麻木的冰涼。這麼高的樓，往下望，什麼都變得渺小。

樓下那個穿白色醫袍的人很像你，可是，你爲什麼沒有和我一起站在這裏？

還記得麼？那天你站在我家陽臺上，背對着陽光，皺着眉看着發瘋的我，然後走過來安撫地第一次溫柔的叫我，雙雙。

飯盒遞到我面前，吃完飯我們一起去樓頂放風箏。

你試探的望我。我兩眼放光，那時候我被一個我稱爲父親的男人關在家裏幾個月，很漫長的一段時光。

你把我從一個空蕩蕩的稱爲家的房子帶到一個白色刺眼的房間裏，到處都是白色，牆壁、牀單、燈、以及進出房間里人的衣服。

只有窗外是一片藍綠，有時候我站在窗前看見那些神智不清的人行走時。我會平靜的問你，我也會那樣麼？

你一臉笑意，不會的，只要你時刻保持冷靜清醒的頭腦。

我會在清醒的時候跟你聊天，聊我從小到大的事情。我問那個男人，媽媽呢。

他變成兇巴巴的樣子對我說，你媽那個神經病，死了！

我乖乖的閉嘴，我害怕，我怕他一把拎起我。他力氣很大。生氣的時候我從來都不敢在他旁邊。

有一次我看見他和一個陌生女人在家。她笑的一臉嫵媚，然後我接過那女人送我的書往她臉上砸過去，我看見那個男人瞪着眼睛，隨後寬大的手打在我臉上，響聲震起在每個角落，額頭順勢碰到桌角，有清脆滴答的聲音。

你說我很乖，是吧？可是爲什麼那麼多人說我是瘋子呢。和你一樣穿白馬褂的人，他們老是發火的讓我停下來。我做錯了什麼，只不過會打掉他們送來的針管、藥、菜盤。可是你卻不會那樣對我。而是很耐心的聽我把話說完，哄我。安靜的時候跟我聊天。

我對薛阿姨說，你是個特殊的人。薛阿姨是媽媽唯一的一個朋友，來看我的除了那個鮮少來的男人，就是她了。

薛阿姨會嘆氣說，你還小。然後摸摸我的頭。

你也覺得薛阿姨很好對不對？可是她老是跟我說，讓我不要纏着你，你已有未婚妻。所以我不會理她的。我會發瘋的將她給我的禮物扔掉，把她一起推出門外。你說過你會照顧我，不會像別人一樣離棄我對不對？

站在這裏好冷，我抱緊了只穿單件的病號服的自己。後面一羣慌張的人裏沒有你，你爲什麼不上來？那我下去找你好不好？從這裏直接下去。可是，那樣下去會不會很痛？

有人說那樣下去像鳥兒一樣，可以飛翔。

然後我可以直接飛去天堂，忘了，茜茜姐會不會在那裏？如果在的話我會向她道歉的。但你肯定不希望她在，對麼？

那個笑起來甜甜的`女孩，她對我的蠻橫向你求助，你仍笑着對她說，雙雙是個乖孩子。

看你，永遠會說我是個乖孩子，即使我不乖呢？

我闖開會議室的門，拿着漫畫哭着對你說，我把它弄髒了。

你看着沾溼的漫畫冊，滿臉驚訝，問，哪來的血？

茜茜姐的啊！

驀然你又激而又緊張，手緊緊攥着我的肩膀，她在哪裏？

呵、被我關在房間裏…

…

你怎麼可以那麼粗魯的拋開我，知不知道我肩膀很痛？

我不是故意的啊，你會原諒我的，對吧？茜茜姐搶了你給我的漫畫冊，然後，不小心，手裏的水果刀就插入了她的身體。

我早就跟你說過，她也是個討厭的人，讓我討厭的人。

你不討厭她麼？我看見你抱她衝出放房間，然後對擋在前面的我說，滾！

你從來沒這樣怒聲吼我。

你爲什麼會這麼生氣？是我真的做錯了嗎？

肯定是的，那我要向她道歉，求她回來…

她怎樣纔會清醒呢？怎樣纔會從你的臂膀上下來，走過來牽着我的手然後說，我帶你去玩，我們不理他。

可是我跟在你後面，你竭斯底裏的叫着醫生，把她推進急救室。一斷漫長而急促的時光，你焦躁不安的憤怒神情充斥着我全身。慌張與害怕的情緒、不可抑制的眼淚泉涌而下，我蜷縮在冰冷的牆角，看看刺眼的“手術中”三個大字，又看看滿臉悲傷的你，盯着我，目光如炬。你冷冷的話語讓我感到一陣陣寒冷。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是的，你再也不想見到我，再也不想…所以即使從這樓上跳下去，你也不會爲之動容的，告訴我，是不是？再見你一眼可以麼？我再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不會的。有人告訴我，每個人都有前世與後世的。如果有來世，我也想像茜茜姐一樣得到你不一樣的寵愛。

今生，願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