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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 《談語言》課文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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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人們表達思想感情的工具,是人們進行文學創作、新聞寫作和其他一切寫作的工具。我們既然愛好寫作,又想在這方面成才,就不能不首先掌握好這個工具,而且要像木匠愛斧鋸、畫家愛顏料、戰士愛武器那樣愛我們賴以進行工作的工具。

王力 《談語言》課文原文

許多寫文章的人,從中學生到大學教授,從新聞記者到作家,拿起筆來總想我現在是寫文章,跟說話不一樣,要把語言裝飾得“華麗”一點,把語句表達得“文雅”一點,把文章寫得“美妙”一點。於是總想造一些時髦的句子,東拐西纏多繞一些彎子。實際呢?弄巧成拙,適得其反。他們不懂得,文章脫離了口語,脫離了人民大衆的語言,就不可能是準確、鮮明、生動的。

有一篇描寫英雄到大海救人的報道說:“他冒着刺骨的寒風,邁着凍僵的雙腳跳入了沸騰的大海。”這是一個很費解又不準確的句子,作者在說話時絕不會這麼說,這叫“故作姿態”。

還有篇報道,出現“他冒着七月流火在圩堤上東奔西走”這樣的句子。“七月流火”出自《詩經》,指夏曆七月星辰位置的移動,並不指天氣炎熱。用“七月流火”形容天氣炎熱就不對。我們平常說話從不這樣說,可能說“冒着烈火”、“頂着烈日”,如果說“我冒着七月流火怎樣怎樣……”肯定要被人大笑一番。

著名散文家朱自清晚年的作品比他早年的作品好,他晚年的作品更受讀者歡迎,我自己就愛看他晚年的作品。這是什麼原因呢?我認爲重要的一點就是話怎麼說,文章就怎麼寫。他早年的作品語句過於修飾、做作,讀起來很繞口,理解就更不容易了。他晚年的作品樸素、自然、平易近人,就很受讀者歡迎。這對我們後人是一種啓發。

是不是說口語與書面語沒有區別呢?也不是的。文章是有組織的語言,在這一點上,也可以說文章和語言不一樣。我們平常說話的時候,往往不假思考,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有時候語言不連貫,甚至前後矛盾,句子不合邏輯,不合語法。有的同志在小組會上發言頭頭是道,娓娓動聽,但是人家把他的話記錄下來,仔細看一下,卻又會發現毛病百出,缺乏邏輯性和科學性。所以,我不反對對口語加工。並且,我一直是主張口語要經過加工才能上升爲書面語。

報刊上使用的語言更要認真推敲,反覆斟酌,不要以訛傳訛。報刊上的語言往往要被讀者仿效,因而更應該強調準確性,規範化。否則,會在語言文字的運用上製造混亂。

比如,我曾在《人民日報》上發表過意見,認爲“最好水平”這個說法在口語中運用勉強說得過去,而在報刊上運用就不對了。“水平’,原意是水的平面,水的平面永遠是平的,只有高低之分,沒有好壞之分。因此,說“最好水平”,是違背事理的。但是,至今有些報刊還在使用“最好水平”這個詞。

又比如,有的報刊批評某些人對事情采取滿不在乎的態度時,習慣用“不以爲然”這個詞。這也是不對的。“不以爲然”是“不以爲如此”或“不以爲對”的意思,而不是“滿不在乎”的意思。從這裏我們再一次看到了不能隨便運用口語。

但是在將口語上升到書面語的時候,一定不能忘了它的目的是什麼,出發點是什麼,這就是要使讀者能讀懂。在對口語進行加工時,既要考慮規範化,又要考慮大衆化,要能夠被讀者領會、理解。否則,這種上升就失去了意義!

有些話本不符合書面語的要求,不準確,也不規範,但由於說習慣了,改不過來,叫什麼“約定俗成”。誰“約定”的呢?恐怕總是從少數人說錯開始,一直不去糾正它,變成“俗成”的吧!所以,不要把“約定俗成”拿來作語病的擋箭牌,該規範化的,能夠規範化的,還是要儘量規範化。

語言應該是發展的,規範的標準也不是固定不變的,不可能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