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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彥《虞美人》宋詞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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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美人

周邦彥《虞美人》宋詞鑑賞

周邦彥

廉纖小雨池塘遍。

細點看萍面。

一雙燕子守朱門,比似尋常時候易黃昏。

∷城酒泛浮香絮,細作更闌語。

相將羈思亂如雲,又是一窗類影兩愁人。

  周邦彥詞作鑑賞:

愛情與離愁是詞常寫的兩個主旨。周邦彥的這首詞就是兩大主旨交織鋪陳,極盡其妙。

上片從白天寫到黃昏,空間是戶外。“廉纖小雨池塘遍”,落筆便是一番悽悽雨景。廉纖,是疊韻連綿辭,形容小雨連綿不斷的樣子。此句暗用韓愈《晚雨》“廉纖小雨不能晴”詩意。小雨灑遍池塘,“細點看萍面”。本來,池塘的水面生滿了浮萍,故稱萍面。現,詞人看那雨中池塘,則是萬千雨點,點破了萍面。看細雨點打萍面上,分明暗示出點開萍面,又自有一番含蘊。尤其下一“看”字,恰好體出體現了詞人此時此境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狀。那雨點打破萍面,也點點打愁人的心頭上。“一雙燕子守朱門。比似尋常時候易黃昏。”雨,連綿不斷,故一雙燕子守住朱門不飛。燕子不飛,其苦悶情狀可想而知。這意象,極富於象徵意味。它與下片的“一窗燈影兩愁人”遙相疊印。歇拍又與起句遙相呼應,小雨連綿已久,天昏地暗,所以比起天晴日子就更容易黃昏。言外之意是隻覺得光陰比起尋常時候過得特別快,很快就進入了黃昏。

下片轉寫室內。“宜城酒泛浮香絮。”宜城酒,是漢代的一種美酒,以產於宜城(今屬湖北)而得名。詞句化用《周禮。天官。酒正》“泛齊”語及鄭玄註文。鄭注:“泛者,成(指釀酒成熟)而滓浮,泛泛然,如今宜成(城)醪矣。”《周禮》“泛齊”爲酒的“五齊”(泛齊、醴齊、盎齊、緹齊、沈齊)之一,鄭玄注又謂醴以上尤濁,盎以下差清,則“泛齊”是濁酒了。“泛”即酒面的浮沫,詩詞中常說的趕。

曹植(酒賦)提到“宜成醪醴”之後又說“素蟻如萍”,晉張載《酃酒賦》更形容它“縹蟻萍布,芬香酷烈”,則此酒又是極香的,即詞所謂“浮香絮”。此時酌此美灑竟爲的是“細作更闌語”。更闌,即夜盡時分。詞境至此,已從黃昏綿延將至天明。詞情也大抵揭開了內蘊。詞中的一對主人公,相對美酒,情語綿綿,直至夜盡,這番極隆重極沉摯的情景,正言話別場面。那美酒,正是情人爲餞行而設。打從黃昏之前,直到夜盡時分,情話絮絮猶未能已,時間不可謂不久矣,兩情不可謂不深。然天快亮了,如此“相將羈思亂如雲,又是一窗燈影兩愁人。”相將,是宋時口語,這裏意爲相共。羈思,即離愁別緒(羈指作客異鄉。思這裏念去聲,作名詞用)。原來天將拂曉,男主人公就要啓程了。此刻,他們共同感到的離愁別恨,已撩亂如雲,將不可頓脫。油燈下,窗戶上,映着兩個愁人的影子。這意象,正與上片那一雙苦悶的燕子的`意象,遙相挽合。即將到來的寂寞漸已爬下心頭,不僅離愁別緒撩亂如雲而已。如此結句,尤可玩味。“又是”,則兩人已不止一度嘗過離別的苦味可知:“一窗燈影兩愁人”,挽合從黃昏前到更闌後的廉纖小雨,此情此景格外悽惻哀感。

這首詞,感人處於情感的樸實沉摯,與之相應,詞人並未使用他所嫺熟的一些技巧。他只是以直筆將兩個有情人臨別前夕的綿綿話別一往平鋪,既樸實,又深沉,別具一種極厚重的感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