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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神引》晁補之宋詞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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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神引

《迷神引》晁補之宋詞鑑賞

貶玉溪,對不山作

晁補之

黯黯青山紅日暮,浩浩大江東注。

餘霞散綺,向煙波路。

使人愁,長安遠,何處。

幾點漁燈小,迷近塢。

一片客帆低,傍前浦。

暗想平生,自悔儒冠誤。

覺阮途究,歸心阻。

斷魂素月,一千里、傷平楚。

怪竹枝歌,聲聲怨,爲誰苦。

猿鳥一時啼,驚島嶼。

燭暗不成眠,聽津鼓。

  晁補之詞作鑑賞

此詞寫於貶謫途中。詞中通過從日暮到夜晚江邊景物的描述,表現了羈旅生活的哀愁和寂寞。全詞“觸景生情,復緣情佈景,節節轉換,穠麗周密。譬之織錦家,真竇氏迴文梭也”(賀裳《鄒水軒詞筌》)。

上片以景起,氣象雄渾,景物壯闊。首兩句寫詞人佇立信江畔所見的景色。青山,本碧綠青翠,說它“黯黯”,是由於“紅日暮”,但斜照下,山色反而顯得雄渾沉厚。這是遠望所見。俯視腳下,但見“浩浩大江東注”,不由人不發出人生如逝水東流的感嘆。“餘霞散綺”兩句源於謝朓詩“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晚登三山還望京邑》),是對“紅日”、“大江”的深一層渲染。詞用一“向”字,別具意味。如綺(錦緞)的“餘霞”映淡煙輕霧籠罩的江面上,一直跟隨着流水往前,這樣就把“東注”的“浩浩大江”寫得既真實又清空了。

以下三句,直抒情懷“長安”,代指北宋京成汴梁。晁補之是一個頗想政治上有一番作爲的人。他二十七歲考中進士,開封府和禮部考試時均名列第一。“晁張班馬手,崔蔡不足雲”。黃庭堅稱讚他和張耒如司馬遷、班固,而遠超過漢代的崔瑗和蔡邕。但正是這樣一個才氣縱橫,政績斐然的人,卻生潦倒,功名蹭蹬。所以,這“使人愁”,不只是因爲大江東去,而有着被貶他鄉、政治失意的深沉內容。此三句本自李白《登金陵風凰臺》詩“總爲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上片末四句既從正面用筆,又從側面暗示時間已由著而夜:“幾點漁燈小,迷近塢。一片客帆低,傍前浦。”漁燈不僅只有幾點閃閃爍爍,而且細小微弱;這時近岸的船塢裏,他一片迷瀠了。再往稍遠的地方看,航行江面的'客船,也降下船帆,靠前面臨水近岸的地方了。由於近觀,漁燈“幾點”而“小”,看到清清楚楚;由於遠望,故所見客帆“一片”,給人以多的感覺。從用字說,“幾點”對“一片”,“近塢”對“前浦”,一寫少和多,一寫近和遠,概括出詞人當時目力所見的空間範圍。詞人處理情、景、意的關係,理路清楚,而運筆有起伏,有襯托,以“長安遠”爲中樞,前後時間、場景,頓生變化,由高運綺麗而轉所見,詞筆極爲渾成。

下片一奇峯空起,汪泣恣肆,語調悽切,情感悲苦,傾吐出滿懷衷腸。“自悔儒冠誤”,極言心中悲憤感慨,謂富家子弟養尊處優,而一般讀書人往往潦倒一生。此處前句用“暗想”,後句用“自悔”,自怨自艾的情緒躍然紙上。晉人阮籍,佯狂不羈,縱酒頹放,表現出他對當時政治的不滿,實際上也是一種遠禍全身的手段。他常駕車獨遊,等到路走不通了,便痛哭而返。這裏詞人覺得他和阮籍一樣,施展自己的宏圖抱負是不可能了,而羈於謫宦,欲歸又不得歸。

過片後這四句包含了許許多多難言的辛痠痛楚,讀之令人悽傷。

接下來詞人借素月、《竹枝》歌聲、猿鳥啼鳴,對悽苦的情懷,再作更富形象性的渲染。晁補之是濟洲鉅野人,此刻貶官信州,從北至南,千里迢迢,煙樹蒼茫,面對素月,怎能不爲之銷魂呢?“平楚”,謝朓詩:“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蒼然。“楊慎稱:”楚,叢木也。登高望遠,見木杪如平地,故云‘平楚’猶《詩》所謂‘平林“也”(《升庵詩話》)。“一千里傷平楚”,與李白“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意境很相近,只是此處由近而遠,思故鄉千里迢迢,故望“平楚”而傷情無限。

詞人接着又從聽覺方面與這種悽苦情懷。《竹枝歌》,原是巴渝一帶的民歌。“聆其音,中黃鐘之羽。其卒章激訐如吳聲,雖傖儜不可分,而含思宛轉,有淇氵僕之豔”(劉禹錫《竹枝詞引》)。周邦彥《點絳脣》“楚歌聲苦,村落黃昏鼓”,是說歌聲作用於人,只感到怨苦。“爲誰苦”?用似問非問的提示,而且前用“聲聲怨”加重形容,便更覺其苦深。

隨後又寫島嶼上的猿啼鳥鳴,呼應開頭的“大江東注”,表明作者的往處江水湄。“一時啼”,有時斷時續之意。正當夜深人靜他心情剛剛平靜下來時,那突然一聲猿啼,一聲鳥鳴,就更會產生淒涼之感。說“驚島嶼”是婉語,因爲島嶼突出於江心,本是無情之物,都爲之而驚,那麼人之“驚”更可想而知了。“燭暗”夜深仍未成眠,猿啼鳥鳴也因睏倦而睡去了吧。渡口停泊的船隻,發出了開航的鼓聲信號,表明天色將明,而人之徹夜未眠又可知。燭暗,表明夜己深。

這首詞情景深化,意境淡遠悽清,一派怨思哀緒盤旋而下,貫注字裏行間。全詞雖多用典故與前賢成句,但由於出自真情摯意,所以不覺爲累,反倒生髮牽引,更豐富深化了詞旨,使之餘味溢於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