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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除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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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灘雖已淪陷,日本兵扛着三八大蓋在馬路上巡邏,槍刺在陽光下閃着寒光,但那些有錢人照樣過着燈紅酒綠的生活,甚至有些工商巨頭還跟日本人打得十分火熱,合夥開店辦廠。老百姓對他們狠之入骨,背地裏罵他們是奸商。此“奸”有兩重意思,一是奸詐;二是漢奸。黃昌榮便是其中一個,他在楊樹浦開了兩家紗廠,一家鋼鐵廠,不但日本人是股東,連大板和拿摩溫都用的是日本人,他們對工人兇狠殘暴,不是打就是罵,尤其無視人的尊嚴,對出廠的紗廠女工進行搜身。大家背地裏叫黃榮昌“二鬼子”。

女俠除奸記

可能黃榮昌作惡太多的緣故,他的一妻二妾都沒給他留下一子半女,至今屁股後面光溜溜。最近他又娶了第三房妾,叫方茹珍,是在大世界唱本灘的。黃榮唱喜歡本灘,經常在家哼上幾句,每週必有一個晚上去觀本灘過過癮,看上了長得漂亮的方茹珍,把她娶回了家。

但過了半年,方茹珍的肚子也是癟塌塌!黃榮昌這才意識到毛病出在自己身上。這個死不要臉的傢伙竟對方茹珍明說:“你給我到外面去找個野漢子,若得子息,我賞你一座紗廠!”方茹珍聽了自然歡喜:“你說話可要算數。”“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黃昌榮拍着胸脯說,“不過你得找個長相俊一點的。”“這個不用你吩咐,我方茹珍這麼漂亮,怎麼會去找個醜八怪?”

方茹珍是個唱戲的,感情自然豐富,心裏早有了主意——也要找個唱戲的!

戲子不僅人俊,且大多情種。於是她幾乎天天晚上去大世界,從這個舞臺到那個舞臺,一雙丹鳳眼瞄向那些俊逸的小生。

南京來的一家京劇團在大世界掛牌上演《西廂》,連演十場場場客滿!觀衆們都說,“小蝴蝶”把天真熱情聰明機智的紅娘演活了!還有那個演張生的英鵬,眉眼裏都是情,且貌若潘安,臺下那些太太小姐一個個被他迷了心竅。方茹珍暗下說: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了也甘心!

大世界不是高檔戲院沒有包廂,要佔到一個好位子看夜戲必早去才成,方茹珍不等午場散了便去,身上帶着糕點充飢。爲了討好英鵬,她每晚都買了一個大花籃送到後臺,從不留名。一晚她心花怒放,竟在英鵬謝幕時,脫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扔了上去,嘴裏喊着:“接了——”戒指不偏不倚砸在英鵬頭上,引得臺下一片笑聲。英鵬一雙情眼朝發聲的地方望去,和她的目光相遇,不由都放了電。

終於有一晚,她讓車伕把車停在大世界邊門,等待英鵬出來。當卸了妝的英鵬走來時,她迎了上去,學着戲裏的紅娘道:“張生,你隨我而來。”英鵬知趣地作一揖:“多謝紅娘姐——”她殷勤地邀他上車,載他去新雅飯店,請他吃了夜宵。這樣幾晚後兩人都生了愛意。方茹珍不能帶他去黃公館,便和他在外面開了房間。兩人似膠似漆地過了一宵。

有了第一晚,必定有第二、第三晚,方茹珍和英鵬頻頻幽會,不久便暗結珠胎。方茹珍忙把這喜訊告訴丈夫。黃昌榮喜出望外,誇她說:“茹珍,你是我們黃家的大功臣哪!但願生個男孩就好了。”“我生了男孩你可不能忘了你說過的話。”“我怎麼能忘記呢?生了男孩一定賞你一家紗廠。”他保證說,“母以子爲貴嘛,自古以來都這樣。不過,你不能再跟那個小白臉戲子來往了。”“那當然。”她口裏雖答應着,心裏卻打着另外的算盤:我怎麼捨得跟他分開?就是丟下孩子也要和他遠走高飛!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方茹珍真產下了一個男嬰!喜得黃昌榮直念阿彌陀佛:“看來我黃家前輩子一定積了福,所以老天爺賞我一個兒子。”方茹珍對黃昌榮說:“你現在可以實現你的諾言了罷?”他馬上說:“好好,我明天就把一家紗廠的全部股份轉到你的帳上。”方茹珍偷偷把這喜訊告訴英鵬。兩人便做着把紗廠的股份全部賣掉,隨後回英鵬老家的美夢。他們哪裏知道此時黃昌榮正醞釀着一個惡毒的陰謀!

這天黃榮昌笑嘻嘻對方茹珍說:“茹珍哪,那個戲子小白臉叫什麼來着?”“你問他姓名幹啥?”她警惕地問。“你誤會了,我沒有一點惡意,我黃昌榮不是無情無義之輩。不管怎麼說,沒有他我哪來的兒子?我想請他吃頓飯,好好當面謝謝他,打算給他一筆錢。”聽他這麼說,她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把事情告訴了英鵬。英鵬也沒往壞處想,次日中午便來黃公館赴宴了。

黃昌榮沒請別人,就自己和英鵬兩個,叫下人到飯館訂了一桌酒菜送來,擺在公館後花園裏。這花園雖不大,卻假山池水,亭臺樓閣,曲徑長廊一應齊全。

他讓車伕用自己的雪鐵龍車把英鵬接來,邀他到後花園入座。

女俠除奸記(2)

他給英鵬斟滿酒:“英鵬先生,你勞苦功高,我先敬你一杯。”英鵬把酒擋回去:“很抱歉,黃老闆,我從不喝酒,再說晚上還要唱戲。”黃昌榮咧嘴一笑:“好,好,那就吃菜,吃菜。”他用筷子指指桌上的菜。兩人吃了一會,黃昌榮說:“這樣幹吃沒意思,我請人來娛樂娛樂。”言罷擊了三下掌。只見從假山後走出兩個扎着頭巾的日本武士。

英鵬一驚,忙起身抱拳:“黃老闆,如果沒啥事情的話我就告辭了。”說罷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轉身就走,到門口卻見鐵門早已關死!“嘿嘿``````”黃榮昌一陣冷笑:“來了就別想走——”說着朝兩個武士一努嘴。英鵬雖是演小生的,但也會一點拳腳功夫,知道來者不善,便把後背往牆上一靠,擺開架勢。

“你的過來!”一個武士朝他招招手,另一個獰笑着:“我們的一對一的較量。”英鵬知道自己上了當,怒斥黃昌榮:“好你一個卑鄙小人,二鬼子,竟然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來。”黃昌榮又一陣冷笑:“嘿嘿``````傷天害理的不是別人,是你——勾引我三姨太,給我戴了一年多的綠帽子。今天若留着你,我黃昌榮就見不得人。再說這男孩總是你的骨血,以後麻煩的事情多着呢!”說着一揮手,兩個武士便兇狠地朝英鵬撲了過去。

英鵬怎敵得過兩個似虎似狼、墩實力壯的日本武士?不一會兒便被打翻在地。他們把他拖起來,把他當沙袋般擊過去踢過來。英鵬臉上身上全是血,簡直成了一個血人。見他奄奄一息,黃昌榮指指假山:“把他拖到下面地窖裏,凍死他!”兩個武士便將英鵬拖走了。一會兒他們上來,用木桶舀池水將地上的血跡沖洗乾淨。黃昌榮賞了他們每人十塊大洋,打發他們走了。

眼看戲就要開場,可英鵬還沒有來!班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問小蝴蝶,小蝴蝶只得實話實說:“他去黃公館了。”班主聽了“啊呀”一聲,“英鵬怎麼不聽我的話?這黃昌榮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給黃昌榮戴了綠帽子,黃昌榮會放過他?”小蝴蝶說:“我也勸他別去,可他不聽,說他給黃昌榮生了個兒子,黃昌榮感激他還來不及呢!”“糊塗!”班主跺着腳,“他現在還不來,八成是出事了!好,也不管他了,還是救場要緊,可誰能頂他的角呢?”“叫我師姐頂吧。”“你師姐?”班主不相信地,“她可從沒演過小生,再說這些年她沒唱戲,行嗎?”“怎麼不行?”小蝴蝶把握十足說,“她來上海已經十多天了,天天坐在後臺看戲,熟得背都背出來了。”班主不再猶豫:“也只能這樣了。那就叫她快化妝吧。”

小蝴蝶的師姐叫杜鵑,江湖上人稱“檐上飛”,可見她輕功了得!原來也是唱戲的,後因受地方上惡霸的欺侮,一怒之下便習了武,在江湖上仗義行俠,因在皖北犯案官府緝捕,故來上海躲避。她受師妹之託化妝後登臺,想不到演的還不錯,觀衆認可他這個“張生”,掌聲熱烈。翌日英鵬還是沒有來,班主只得到外面去借人頂他。

第三天英鵬仍毫無蹤影,班主便和大家商量說:“英鵬去黃公館已整整三日,至今尚未回來,看來是凶多吉少。我想請人設法去打探,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大家一致贊同。可請誰去呢?又是小蝴蝶推薦:“請我師姐去吧,她武藝高強,別說是黃公館,就是巡捕房也能輕鬆自如地進出。”杜鵑爽快地一口答應:“決不辜負大家的重託!”至晚,杜鵑換上一身黑色夜行服,背插短刀,懷揣飛鏢,戴上頭套,蹬上便靴,“嗖”地上了房頂,像一隻飛燕朝黃公館方向而去。

三姨太方茹珍,那天中午在房中坐立不安,盼望英鵬能見上他們的小寶寶一面。她幾次去後花園,可都是“鐵將軍”把門。終於盼到房門響,走來的卻是自己的丈夫!“他人呢?”她迫不及待問。“送他走了。”黃昌榮面不改色,“還贈了他一百塊大洋。”“真的?”“我騙你幹嗎?我黃昌榮是懂得知恩圖報的。不過你們就到此爲止,再也不要藕斷絲連了。”他有啥介事說。“這個當然。”她笑着答應,心裏卻在說:等紗廠到手後叫你跳斷腳!

杜鵑進了黃公館,首先尋找三姨太的住處,認爲她知道英鵬的下落。可三姨太住哪兒呢?杜鵑側耳細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便循聲找去。她一個倒掛金鐘身子從屋檐上懸下,從窗口望進去,見只有三姨太一個人,便翻身下來,“篤!篤!”她敲了敲門。

“誰呀?”方茹珍問。“我。”杜鵑壓低聲音,“英鵬。”她信以爲真忙走來開門。一見是個夜行人,她嚇得一聲尖叫。杜鵑忙掩住她嘴:“噓——我是來尋找英鵬的。”“他、他不是回、回去了嗎?”方茹珍唬得舌頭打結。杜鵑搖搖頭:“他已經三天沒回戲班了。”“啊——”方茹珍大驚失色,“那我丈夫怎麼說送他回去了?還說贈了他一百塊大洋。”“你信嗎?”杜鵑問。她不知可否地望着杜鵑。“黃昌榮在什麼地方宴請英鵬?”“後花園。”“請你帶路。”她望望熟睡的兒子,說“好”。

方茹珍在前面帶路,止不住身子一陣陣發抖。杜鵑問:“你冷?”“不,我、我怕。”她牙齒“咯噔噔”地打着顫。“怕什麼?”杜鵑又問。“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後花園從來不鎖門,那天卻鎖了。”“噢——你聽到什麼動靜沒有?”她搖搖頭,“因我怕兒子醒來,所以站一會兒就回去了。”

花園的門洞開着,晚上也沒鎖,可見方茹珍的害怕不是沒有道理。進了門杜鵑仔細察看四周,在假山前蹲下身子,用手電照着。她看到地上有一些草半臥在地上,顯然有物體在上面壓過,如果分量不重,草早就豎起來了,那是什麼物體呢?見倒伏的草距離較長,便大膽判斷那是人!忽然她發現一棵草的葉端呈紅色,便拔下放到鼻子下,聞到有股血腥味,更加斷定是人,想八成英鵬被害了!

她走到假山邊,用手電照着。方茹珍突然憶起說:“假山下有個地窖,那是爲躲避飛機扔炸彈而挖的。”“在哪裏?”杜鵑問。“那頭有個蓋子。”方茹珍指着說。杜鵑便走了過去,果然那裏有個約三尺見方的蓋子。她彎下腰,手扣住蓋耳,一使勁蓋子便開了,用手電一照,有臺階,便走了下去。

女俠除奸記(3)

下面空空如也,又潮又冷,杜鵑不由打了個寒戰。她欲轉身離去,卻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走到底下,用手電照看,見地上有灘殷紅的血水!看來黃昌榮陷害了英鵬後將他拖到地窖,後來又把屍體轉移或毀了。她又仔細察看了一下,見階梯邊有個發亮的東西,拿起一看竟是個銅釦子,便撿了起來。

見她上來,方茹珍問:“你看到什麼了?”杜鵑把釦子給她看:“你認識這東西嗎?”方茹珍看了驚叫起來:“這是英鵬衣服上的扣子,我幫他縫過。”頓時她被一種不祥的預兆攫住:“難、難道他、他``````”杜鵑神色凝重地點點頭:“英鵬他遇害了。”“啊——”她支撐不住身子往後倒去。杜鵑忙一把扶住她:“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還是回你房裏說話。”

回到房裏方茹珍失聲痛哭。杜鵑忙勸住她:“不能大聲,萬一被黃昌榮知曉,你的性命也難保。”這時牀上的嬰兒醒了,“哇哇”地哭着。方茹珍忙將他抱起,跟他一起哭了起來:“嗚``````苦命的孩子,你知道嗎——你出生還不到一個月,你親爹他、他就被惡人害了!嗚``````”她把那個銅釦子放到桌上,抱着兒子跪拜:“英鵬,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們母子平安,等兒子長大了一定要他爲你報仇雪恨。”見她抽抽噎噎淚水長流,杜鵑義憤填膺:“等你兒子長大要到什麼時候?倒不如讓我出手將這狗漢奸除了!”

聽她這麼說,方茹珍忙轉身朝她磕頭:“多謝義俠鼎力相助,我方茹珍和兒子永世不忘,定爲你塑尊金像,天天跪拜。這狗漢奸黃昌榮,賣國求榮,把棉紗給日本人做軍需品,把鋼鐵給日本人造槍炮,他的罪惡罄竹難書!”杜鵑贊同地點點頭:“他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她扶方茹珍起來:“讓我們好好商量一下,怎樣能既祕密又幹淨地將他除了?”

這晚,方茹珍打電話到紗廠,騙黃昌榮說:“老爺,兒子病了,不肯吃奶,只是‘嗷嗷’地哭。”黃昌榮一聽急了,忙說:“好,我馬上回來。”半小時後,他性急慌忙地回來了,才踏進一隻腳便大聲問:“茹珍,兒子怎麼了?馬上送醫院,車伕在下面等着呢。”

“不用送醫院。”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他剛想轉頭,只覺脖子上涼嗖嗖的,低頭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着呢!霎時他唬得兩腿像篩了糠般抖個不停。“坐下!”一聲嚴厲的斷喝。“是,是。”他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他這纔看清,面前屋裏站着一個着一身黑蒙着臉的人,聽聲音是個女的。“女、女俠饒命,要錢我、我馬上給你。”他忙哀求。“誰要你的臭錢?”杜鵑將刀動了動。“那、那就金、金條吧。”“也不要你金條。”“那、那你要、要什麼?”“要你的狗命!”他一聽嚇得身子一軟滑倒在地上。

杜鵑朝方茹珍使個眼色,她馬上到窗口大聲對下面的車伕說:“阿發,少爺不用送醫院,你去休息吧。”“噯。”阿發答應一聲把車開走了。“女、女俠,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爲何``````”“你這漢奸,和全中國人民都有仇!”杜鵑打斷他話說,“我問你——英鵬可是你害死的?”“我、我沒、沒有。”“哼,你還想抵賴?”杜鵑將刀輕輕一抽,他脖子上立即有個口子,血淌了下來。“好,我說,我說!英鵬是我害死的。”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方茹珍要朝他撲去,被杜鵑攔住:“咱們到後花園去審他。起來,走——”她用刀逼着黃昌榮。黃昌榮被押着朝後花園走去。

到了那裏,杜鵑問:“英鵬是怎麼死的?”“是、是被兩個日、日本武士打死的。”“你想推卸責任?哼,不是你去請,他們會來嗎?”“我、我有罪。”“你又把英鵬拖到了地窖裏是嗎?”“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