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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海爺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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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土匪海爺

大名鼎鼎的海爺,磨盤山上的土匪海爺,那是我爺,我是他孫子。

海爺是幹什麼的,現在的豐陽,大概沒有幾個人知道,但你翻開《豐陽縣誌》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海大標,豐陽土匪,曾隨着馮二胖子橫行整個商洛地區,後死在抗日之中,解放後,被追認爲烈士。”

海爺的出名,首在喝酒上。

海爺出生滿月時,客人盈門,海爺看着人多熱鬧,一對眼珠子隨着客人轉,骨骨碌碌的,一不高興,腳一蹬,手一伸,“哇哇”大哭起來,那聲音很剛猛,驚得一屋的客人都回過頭,張大了眼,接着就咯嘎咯嘎地笑,說,這孩子,聲音像張飛一樣。

喝酒時,海爺他媽,也就是我太奶,抱着海爺,給客人敬酒,那小傢伙在懷裏聞着酒香,小嘴一張一翕的,就有客人笑說:“看這娃兒,也想喝酒了。”說着用手指蘸點酒,放在海爺的嘴脣上,誰想,一個剛滿月的嬰兒就香噴噴地砸起那帶酒味的手指,“吱兒吱兒”響,津津有味。

一席人都嘖嘖稱奇,說:“不得了,這娃長大了,一定是個武將,玩槍的。”

一番稱讚,讓我太奶的臉開成了一盤花,將海爺抱在懷裏,在那胖胖的小臉上親了又親,一親一個響。

誰知後來,海爺沒有當將軍,卻當了豐陽有名的土匪,不過,這是後話,不提。

海爺好酒,但以酒出名,卻是在獵了那條白狐之後。

那時,海爺家道中落,我太爺太奶也早早過世,一把天火,把海爺燒得只剩下了一個光身子,在白少良白三爺府上打工。海爺雖窮,可人窮志不短,坐如鐘,立如鬆,行如風,在豐陽這個地面上是一條叫得響的漢子。

當時,爲了防止土匪,每個財東家,都少不了幾桿槍,土匪來了,守住寨子。土匪走了,拿着槍,跟着財東,擺擺排場。

槍的多少,就表示着身份高低。

白三爺當時有三十多條槍,三十多條啊,震住了豐陽一帶大小土匪。豐陽土匪大大小小几十股,馮二胖子、石大錘、大北風,愣沒有一個敢到白三爺一畝三分地上搗亂。怎麼着?一則白三爺槍多;再則,白三爺有海爺啊。

海爺那槍法,蚊子過去,一槍都能打折一隻腿。

現在,誰也弄不清海爺的槍法從那兒學來的,但是,那個槍法的準啊,據多年後見過他槍法的王大眼說:“那哪叫槍法啊?那是閻王爺的咒語!”

一次,白三爺帶着自己的小老婆,豐陽有名的美女冷小玉,在花園裏看花。冷小玉這女人,愛把一朵朵花拉到鼻子邊嗅,一嗅,一笑,笑得天藍水白,風輕草綠。

但就有一隻不知憐香惜玉的蜂,在花上忙碌着,受了驚嚇,“嗡”一聲飛起,撞在那張水嫩的小臉上,一刺,蟄在冷小玉的臉上。

冷小玉一聲叫,捂住嫩臉。

白三爺心痛的,馬上抱住冷小玉,仔細地看着,粉白的臉上,立時起了個包,紅紅的,桃子一樣。

那隻蜂幹了壞事,想逃,展翅一蕩,剛繞了一圈,海爺當時就在身邊,舉起槍,“砰”的一聲,黃蜂不見影子了。

那黃蜂,愣叫海爺一槍擊斃了。

白三爺本來很喜歡海爺,也挺相信海爺的,出門回家,都讓海爺跟着,提一隻槍保護着。但是後來,卻因爲冷小玉,和海爺反目成仇了。

事情還得從白三爺進城說起,白三爺城裏經營着幾爿店鋪,有綢緞,有瓷器,還有茶葉。沒事時,過一段時間,白三爺要進城去一趟,去時,一定要帶着海爺,還有冷小玉。

可那次,卻沒帶。

白三爺說:“一天多就回來了,就不要去了。”於是,海爺和冷小玉留了下來,白三爺帶着幾個人,坐着馬走了,一直上了大道,灰塵盪漾,向縣城進發。

可白三爺並沒走遠,出莊轉了一個大彎,繞過一個樹林,就歇了下來。到天黑左右,又回來了。白三爺進門,雞不叫狗不咬的,直奔自己的房子,打開房門,讓人上前,把牀上被子一掀。被子裏,窩着兩個赤身裸體的人,一個是海爺,一個是冷小玉,還在忙活呢。

白三爺很大度,說:“美女愛英雄,自古這樣,沒什麼。”然後對着海爺,雙目灼灼,問,“海大標,你只回答我一句話,你這樣做,是真心愛冷小玉呢,還是爲了給我戴綠帽子?”

海爺精赤着身子,“嗵”一聲跪下:“是愛冷小玉,絕沒有作踐三爺的意思。”

白三爺笑了,滿意地點點頭說:“這樣吧,你是個英雄,我願意結交你。說實話,一個女人我捨得,但我怕傳出去,別人誤認爲我怕你,把女人讓給了你。那樣的話,豐陽一帶,就沒我這號人了。”

海爺望着三爺,滿臉慚愧,說:“請三爺示下。”

“你送一個別人都沒有的聘禮,別人就不是沒話可說了嗎?”三爺慢條斯理地坐下,慢慢喝口茶,“咕嚕”在嘴裏一轉,吞下,望望海爺,“把塔元山那隻白狐獵來,渾身上下不要一點損傷,冷小玉就是你的婆娘了。”

這不是讓海爺去捉那隻白狐嗎?那傢伙很狡猾,用槍都打不到,能捉嗎?一廳人都愣住了,冷小玉冷住了,海爺也愣住了。

“怎麼?不敢?不敢就給我滾!”三爺的聲音冷得像石碾子,一個一個滾下來,在大廳中迴盪着,“嗡嗡”作響。

海爺嘴角冷咧地一翹,似笑非笑地說:“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白三爺什麼時候失過言?”

“給我一罈酒!”海爺要求。

白三爺一揮手,一罈燒刀子拿了出來,外帶一個海碗。海爺接過碗,“哐啷”一聲,打得粉碎,然後一掌,拍開酒罈的泥封,嘴對着酒罈口“咕咚咕咚”幾十口,罈子底朝天。然後,一下扔了罈子,往外就走。

“海大標!”冷小玉喊。

白三爺冷冷地回過頭,眼光如電,射退了冷小玉。

海爺回過頭,望了冷小玉一眼,一笑說:“我要回來了,以後有好日子等着過。如果回不來,你就把我忘了吧。”

說完,打開門,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外面,雪已齊大腿根深,天空,雪糰子棉朵一樣,一團一團往下砸,落下地就是一個坑,漫天遍野,都是這樣。滴水成冰的天氣,不說去捉那隻白狐,就是出去撒泡尿,也會把人凍死。

望着消失在雪簾中的海爺,白三爺呵呵地笑了。

一天,兩天,到了第五天上,大家都認爲,海爺這回完了,不知被埋在哪一處雪原下,大概要到明年春天,雪開化了才能發現屍體。

那天,白三爺心情很好,叫來冷小玉,陪自己在前廳喝酒,說:“海大標這小子,這會兒還不知死在哪兒,可惜了那槍法。”

話還沒說完,門“砰”地撞開了,一個冰雕的人走了進來,渾身一抖,冰渣子“咔啦咔啦”往下直落,一看眉眼,是海爺。

海爺把肩上的白狐往地下一放,還是活的,四蹄纏着,對白三爺說:“聘禮我已送來,人,我帶走了。”說着,一把拉過冷小玉,向外走去。

有莊丁來攔,海爺掏出槍,笑笑:“我的槍癮犯了,你們誰來?”一屋人,包括白三爺在內,癡愣愣的,釘在那兒,一動不動。

  二

白三爺是什麼人?豐陽城裏城外響噹噹的人物,說出的話,放出去的馬兒一樣,有斤有兩,豈有收回的道理?

海爺走了,帶着冷小玉沒影了。白三爺坐在太師椅子,呼呼地只喘氣,過了一會兒,氣足了,神閒了,把一夥莊丁叫了進來,吹鬍子瞪眼地問:“誰叫你們剛纔攔海大標的?”

大家囁嚅道:“我們準備給三爺攔下冷小玉。”

“放屁!”白三爺大怒,拍着桌子,桌上茶杯直跳,“你們把我白三爺當成什麼人了,我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罵完,揮揮手,一夥莊丁個個如霜打的茄子,退了下去。

白三爺又喊來賬房先生,吩咐:“給準備三百塊袁大頭,用那匹白玉梅花馬馱了,給海大標送去,連馬帶銀元就當給冷小玉的嫁妝。”

賬房先生一愣,擡起頭,望着東家,惶惑地問:“三爺,那馬磨盤山的馮二胖子看上了,幾次來信要,你要送給海大標,不是得罪了馮二胖子嗎?”白三爺“哼”一聲,眯了眼睛,吸一口水煙,兩股煙從鼻孔竄出來。然後,帶着一種沉悶的鼻音,“我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按我說的辦,沿途鞭炮鑼鼓一起響,給我放熱鬧些。”

賬房先生眨巴眨巴眼睛,仍摸頭不知腦,搖着頭下去了。

第二天,白三爺莊上熱鬧起來,白三爺的坐騎白玉梅花牽了出來,這是白三爺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純蒙古種,雪白的身子,上面撒着梅花小點,茶盞大的蹄子,竹尖耳朵豎起,“咴咴”一叫,馬圈裏所有的馬都噤了聲。

白玉梅花見了三爺,“咴咴”長鳴,靠過來,溫順地用頭挨着白三爺。白三爺用手拍拍馬頭,說:“夥計,去吧!寶馬隨英雄。”說時,眼圈發紅。

旁邊有莊丁不滿,氣憤憤地說:“三爺,以你的氣勢,憑什麼巴結那樣一個小子?”白三爺瞪了莊丁一眼,又嘆氣,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人要講江湖義氣,說出的話就如板上的釘,怎能更改?”一切準備就緒,白三爺一揮手,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一匹馬馱着禮物,隨着一羣人,向着海大標的村子熱鬧地前進。

一路上,人們紛紛看熱鬧,誰不誇一聲白三爺是個仁義的主。

禮物送到海家,海爺和冷小玉都紅了眼圈,迎出來,迎進客人,擺上酒席,請客人喝酒,可這些莊丁都不喝,放下東西,按白三爺吩咐的,一個個都忙忙離開了。

冷小玉對着遠離的人影,“咚”地一聲跪下,一個又一個頭,叩在雪地裏。

海爺,也從心裏稱讚白三爺,是一條漢子。

當晚,海爺的莊子就被圍了,海爺聽到外面有動靜,暗暗拉開箍在脖子上的冷小玉那雙嫩白的胳膊,偷偷溜下牀,突然看見外面一顆人頭一晃,舉起匣子炮“砰”的一聲,一頂帽子飛了老遠。

牆角,突然飛出幾個人影,撲到海爺身上,抓胳膊綁腿,將海爺捆成了一個大糉子。這一下,海爺縱是槍法如神,也只有乾瞪眼了。

接着,裏面一聲叫喊,是冷小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