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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征伐第三十五 凡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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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九年冬,突厥頡利、突利二可汗,以其衆二十萬,至渭水便橋之北,遣酋帥執矢思力,入朝爲覘,自張聲勢雲:"二可汗總兵百萬,今已至矣。"乃請返命。太宗謂曰:"我與突厥面自和親,汝則背之,我無所愧。何輒將兵入我畿縣,自誇強盛,我當先戮爾矣!"思力懼而請命。蕭瑀、封德彝等,請禮而遣之。太宗曰:"不然。今若放還,必謂我懼。"乃遣囚之。太宗曰:"頡利聞我國家新有內難,又聞朕初即位,所以率其兵衆,直至於此,謂我不敢拒之。朕若閉門自守,虜必縱兵大掠。強弱之勢,在今一策。朕將獨出,以示輕之,且耀軍容,使知必戰;事出不意,乖其本圖。制服匈奴,在茲舉矣。"遂單馬而進,隔津與語,頡利莫能測。俄而六軍繼至,頡利見軍容大盛,又知思力就拘,由是大懼,請盟而退。

卷九 征伐第三十五 凡十三章

貞觀初,嶺南諸州奏言高州酋帥馮盎、談殿,阻兵反叛。詔將軍藺謩發江、嶺數十州兵討之。祕書監魏徵諫曰:"中國初定,瘡痍未復,嶺南瘴癘,山川阻深,兵遠難繼,疾疫或起,若不如意,悔不可追。且馮盎若反,即須及中國未寧,交結遠人,分兵斷險,破掠州縣:署置官司,何因告來數年,兵不出境?此則反形未成,無容動衆。陛下既未遣使人就彼觀察,即來朝謁,恐不見明。今若遣使,分明曉諭,必不勞師旅,自致闕庭。"太宗從之,嶺表悉定。侍臣奏言:"馮盎、談殿,往年恆相征伐。陛下發一單使,嶺外帖然。"太宗曰:"初,嶺南諸州盛言盎反,朕必欲討之,魏徵頻諫,以爲但懷之以德,必不討自來。既從其計,遂得嶺表無事,不勞而定,勝於十萬之師。"乃賜徵絹五百匹。

貞觀四年,有司上言:"林邑蠻國,表疏不順,請發兵討擊之。"太宗曰:"兵者,兇器,不得已而用之。故漢光武雲:'每一發兵,不覺頭須爲白。'自古以來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也。苻堅自恃兵強,欲必吞晉室,興兵百萬,一舉而亡。隋主亦必欲取高麗,頻年勞役,人不勝怨,遂死於匹夫之手。至如頡利,往歲數來侵我國家,部落疲於徵役,遂至滅亡。朕今見此,豈得輒即發兵?且經歷山險,土多瘴癘,若我兵士疾疫,雖克剪此蠻,亦何所補?言語之間,何足介意!"竟不討之。

貞觀五年,康國請歸附。時太宗謂侍臣曰:"前代帝王,大有務廣土地,以求身後之虛名,無益於身,其人甚困。假令於身有益,於百姓有損,朕必不爲,況求虛名而損百姓乎!康國既來歸朝,有急難不得不救;兵行萬里,豈得無勞於民?若勞民求名,非朕所欲。所請歸附,不須納也。"

貞觀十四年,兵部尚書侯君集,伐高昌,及師次柳谷,候騎言"高昌王麴文泰死,剋日將葬,國人鹹集,以二千輕騎襲之,可盡得也。"副將薛萬均、姜行本,皆以爲然。君集曰:"天子以高昌驕慢,使吾恭行天誅,乃於墟墓間以襲其葬,不足稱武,此非問罪之師也。"遂按兵以待。葬畢,然後進軍,遂平其國。

貞觀十六年,太宗謂侍臣曰:"北狄代爲寇亂,今延陀倔強,須早爲之所。朕熟思之,惟有二策:選徒十萬,擊而虜之,滌除兇醜,百年無患,此一策也。若遂其來請,與之爲婚媾,朕爲蒼生父母,苟可利之,豈惜一女!北狄風俗,多由內政,亦既生子,則我外孫,不侵中國,斷可知矣。以此而言,邊境足得三十年來無事。舉此二策,何者爲先?"司空房玄齡對曰:"遭隋室大亂之後,戶口大半未復。兵兇戰危,聖人所慎,和親之策,實天下幸甚。"

貞觀十七年,太宗謂侍臣曰:"蓋蘇文弒其主而奪其國政,誠不可忍,今日國家兵力,取之不難,朕未能即動兵衆,且令契丹、靺鞨攪擾之,何如?"房玄齡對曰:"臣觀古之列國,無不強陵弱,衆暴寡。今陛下撫養蒼生,將士勇銳,力有餘而不取之,所謂止戈爲武者也。昔漢武帝屢伐匈奴,隋主三徵遼左,人貧國敗,實此之由,惟陛下詳察。"太宗曰:"善!"

貞觀十八年,太宗以高麗莫離支賊殺其主,殘虐其下,議將討之。諫議大夫褚遂良進曰:"陛下兵機神算,人莫能知。昔隋末亂離,克平寇難,及北狄侵邊,西蕃失禮,陛下欲命將擊之,羣臣莫不苦諫,唯陛下明略獨斷,卒並誅夷。今聞陛下將伐高麗,意皆熒惑。然陛下神武英聲,不比周、隋之主,兵若渡遼,事須克捷,萬一不獲,無以威示遠方,必更發怒,再動兵衆,若至於此,安危難測。"太宗然之。

貞觀十九年,太宗將親征高麗,開府儀同三司尉遲敬德奏言:"車駕若自往遼左,皇太子又監國定州,東西二京,府庫所在,雖有鎮守,終是空虛,遼東路遙,恐有玄感之變。且邊隅小國,不足親勞萬乘,若克勝,不足爲武,儻不勝,翻爲所笑。伏請委之良將,自可應時摧滅。"太宗雖不從其諫,而議者是之。

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從太宗徵高麗,詔道宗與李勣爲前鋒,及濟遼水克蓋牟城,逢賊兵大至,軍中僉欲深溝保險,待太宗至,徐進。道宗議曰:"不可。賊赴急遠來,兵實疲頓,恃衆輕我,一戰可摧。昔耿弇不以賊遺君父,我既職在前軍,當須清道以待輿駕。"李勣大然其議。乃率驍勇數百騎,直衝賊陣,左右出入,勣因合擊,大破之。太宗至,深加賞勞。道宗在陣損足,帝親爲鍼灸,賜以御膳。

太宗《帝範》曰:"夫兵甲者,國家兇器也。土地雖廣,好戰則人凋;中國雖安,忘戰則民殆。凋非保全之術,殆非擬寇之方,不可以全除,不可以常用。故農隙講武,習威儀也;三年治兵,辨等列也。是以勾踐軾蛙,卒成霸業;徐偃棄武,終以喪邦。何也?越習其威,徐忘其務也。孔子曰:'以不教人戰,是謂棄之。'故知弧矢之威,以利天下,此用兵之機也。"

貞觀二十二年,太宗將重討高麗。是時,房玄齡寢疾增劇,顧謂諸子曰:"當今天下清謐,鹹得其宜,唯欲東討高麗,方爲國害。吾知而不言,可謂銜恨入地。"遂上表諫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