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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1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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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14號


街角14號
作者:竹觀月
  街角14號是一間咖啡屋,晚10點開門,早4點關門。暗灰色的牆面,泛黃的燈光。留聲機裏放着二三十年代的歌。櫥窗裏除了各色的咖啡配料,還有古舊的書。
  街角14號很小,只有四張小桌子,中間還有一架木式的鋼琴,據說是從荷蘭買進的18世紀古董。男人女人進來都會摸摸,質感很好很滄桑。
  14號,每月這天都有鋼琴獨奏。不是音樂家,是店主的女兒。她會獨自用那木式鋼琴練曲子,有貝多芬的,有理查德克萊德曼的,也有莫扎特的。
  發生在街角14號的故事,大多都在午夜。這裏和酒吧很不一樣,一直很安靜。男人和女人不會那麼瘋狂,沒有DJ,沒有舞姿,甚至沒有酒。大家只是靜靜地坐着,聽着午夜最懷舊的聲音,逃逸出這個城市。獨自等待一份靜謐安詳的懷念。
  店主的女兒叫嵐,因爲她,14號來的人很多,四張桌子幾乎坐滿了人。她的鋼琴曲很美,很純淨。古樸的鋼琴鍵一點點撥動着這個夜晚的記憶。
  很多年前
  我們還是孩子
  很多年前
  我們都有夢想
  天空很藍很白
  現在我們卻不知所措
  鋼琴曲彈到後來,嵐會清唱這首歌,所有人都會陶醉。街角14號的那個夜晚,會和這個城市離得很遠。
  街角14號,他每天都會來。從開始到現在,他總喜歡帶上幾張白紙、一支鉛筆,點一杯墨西哥的coatelpec,靜靜地坐在咖啡屋最裏的一張桌子上。看着那架木式鋼琴,然後午夜12點後開始畫畫。每次都是在畫同一個背影,一個清瘦而熟悉的女孩,修長的黑髮,透過紙似乎還能闖到她的香。
  每次他都來得很早,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手裏還捧着一盆清新的百合。當女孩從鋼琴前坐下時,他會把花悄悄地放到她的身邊。那個夜晚他望着鋼琴,也看着她,很久很久,雖然只是對着背影,雖然只是靜默地想,他依舊很滿足。那天她出現在了畫裏,依舊是背影,只是背影旁多了一束百合。
  他是四年前知道這個地方的,知道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已經去過很多城市了。在這個城市再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14年以後了,雖然14年過去了,可看到她的時候,他一眼便認了出來,那一刻他有點想哭、她的鋼琴聲是那麼的純淨而脆弱,如她細膩面蒼白的臉,他知道這些年她一定很委屈。記憶的空白也許是好事,但是她不適合城市,不適合所有的喧囂。那天坐在咖啡屋。他只是遠遠地看着她,什麼也沒說,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在來街角14號之前,嵐的父母已經告訴過他。她的病一直沒有根治。醫生說這是一種奇怪的病,是一種記憶性的絕症。嵐不能受刺激,他不能刻意告訴她那些過去,否則她很快就會死去;但是倘若到她24歲時無法想起一個她最愛的人,那麼某天她也可能會死去。
  這種奇怪的病很特殊,國外有案例。他聽到這裏淚如泉涌,他覺得還是自己來晚了。每次坐在她的附近看着她,他都害怕有一天她會從眼前消失,所以他決定在她24歲之前,一定要幫她想起那個她愛的人。所以他想先去熟悉她現在的感覺,於是他選擇了那架鋼琴和午夜的那段時間,因爲只有彈鋼琴的時候,她才能把自己的感覺表現出來。
  他來了,他在她的身後放了一盆潔白的百合,百合的芬芳溢滿了整間屋子,淺灰色的佈景裏很溫馨也很恬淡。四年裏的每個夜晚,他都如此準時地來。這個咖啡屋成了這個城市惟一與他有關的東西,這是他最後的期限了。離她的生日還有四個多月,他決定嘗試把過去的事用畫的形式告訴她,每次見到她都給她一幅,每次都只畫一點。他想好了,他要畫小河畫金魚。畫蘆葦項鍊畫雪人畫帽子,還要畫很大的煙火,在煙火下畫一個女孩,最後再畫一束百合。四個月,畫好這些東西,倘若她還記不起那個人,那麼他也做好了與她一起離開的準備。這些天他異常平靜,這四年她和他相視過,她的眼神淡淡的很冷漠。他還是對她淺淺地笑,只是什麼都沒說而已。

  這些天嵐一直捧着那些畫,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凝視着這些東西,她身旁堆滿了百合花。53盆清一色的擺滿了她的房間,從走廊到櫥窗再到窗檐。開始只是喜歡這種香味,後來她竟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種花。每次望着這些花,她總是有種莫名的感傷,似乎心中有什麼東西一直被壓抑着,直到她捧着手中的畫的那天開始,她似乎才明白過來,也是這個人給她送了四年的百合花。她不知道爲什麼。她似乎想記起點什麼卻又不願,望着眼前的百合花和手中的畫,她有點不知所措了。
  昨夜她又夢見那個人了,他牽着她的手在河邊跑着,追着蒲公英飛去的方向,她又看到了雪人蘆葦項鍊,還有一個熟悉的帽子。然後跑着跑着她的小手不知怎麼掙脫了出來,然後他就不見了,河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失落地望着漫天飛舞的蒲公英,接下來天一下子暗了下去,然後她就從夢中驚醒過來。她打開臺燈想讓自己靜下來,剛纔的那一幕卻始終無法從她腦海裏清除,她無意識地拿過案前的那幾幅畫。蒲公英和蘆葦項鍊帽子,爲什麼那麼地相似?她顧不得想那麼多爲什麼,腦海裏出現的是他,他在哪?那個夜晚她第一次問了自己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