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見他們已是三十多年散文

初秋的那天下午，我們初中同學，終於第一次聚會了。我不見他們，已是三十多年；那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不然，大家看我的眼神何以那麼深沉？

聚會是在一個老同學開的酒店裏。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三十多個初中老同學，按約來到這裏。大家步履匆匆，面帶春風，相繼見面後用力握手。大多數人被歲月打磨得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棱角，你我相互打量，腦海中彷彿電腦開機時，cpu的風扇一樣高速運轉，使勁搜索着對方過去的信息，以便能夠儘快叫出對方的名字。然而，事與願違！人腦終究不是電腦，畢竟大家久別了茫茫卅多年，縱使相逢應不識。在短暫的尷尬後，只好自報家門或由他人提醒，才使得彼此恍然大悟。

在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羣裏，你無法避讓突如其來的熱情，並隨之機械地回敬自己的“溫度”。同學們相互答問一個又一個言不由衷的話題，在觥籌交錯中互相揣摩別人的一切，人人都爲了不失禮儀而頻頻舉杯。

彼此早已淡陌了的同學，卻都佯作依然熟諳的模樣，推杯換盞時寒暄陣陣；美好的祝福不絕於耳。我不敢妄自臆測，這其間幾許是真？幾許是誠？每個人似乎都是坦坦蕩蕩的，將自己的本心亮給了別人！可卻是：個個都用無形而又堅固的鎧甲包裹着自己！猶如是在參加一場化妝的嘉年華會。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時。如今的我們都已步入知命之年，同學時代的往事銘刻於心、永生不能忘懷，它像一杯珍藏多年的'醇醇的美酒，讓人回味無窮。那時我們每個人都因年輕而芬芳綻放；又都因年輕而夢想飛翔。我們都曾用天真寫下過甜蜜與歡樂！我們也都曾在懵懂的青春裏感到過惆悵、憂傷、痛苦和無奈，甚至有人在彷徨中迷失了自己。

烏飛兔走、物換星移，生命已被歲月的烽煙薰老。我們每個人都從自己的青春歲月中跋涉而來。在這歲月的路上，誰的青春沒有過碰撞的瘀青？誰的青春沒有留下傷心的印跡？然而，我的青春除了殘留下來的淤青和印跡，就再沒有過雨後春筍般恣意的生機了，更沒有過煙雨霏霏化作情人淚的嬌柔。

我的人生極其平凡，我的生命也在平靜如水般地流逝。儘管如此，我也沒能迴避曾經歲月的滄桑！人類社會的法則早已將我們驅進了各自的“陣營”，我們每個人都有着各自的饜足之道，有的艱難、辛苦；有的輕易、安適！彷彿命運一開始就爲我們編寫好了各自的人生程序，使得我們無法刷新生命的頁面！因此，我們每個人都以固有的方式，生活在自己的圈子裏。然而，人生有時候會突然逼人應答，就像今天老同學聚會一樣，無論情願與否？你都沒有理由拒絕。可是，這次聚會，還是有不少同學沒有到場。我知道，他們在別人的記憶中，絕不是被誤刪的！甚至有人還清空了他們記憶的回收站……

畢竟同學們分別的太久，這一大段生命的歲月，也就是這卅多年的時光，無論成功與失敗、貧窮與富有、悲傷與快樂等等，都形成了我們每個人對別人來講，卻是無法填補的“空洞”。正是每個人的這個“空洞”，把所有的老同學，都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彷彿有種“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

是時間繁衍了歲月，是歲月摧殘了我們的生命。是的，時間改變了一切，時間拉開了我們的距離。爲了縮短老同學之間的這個距離，幾乎人人都在盡力尋找共同的語言，把握好所說每一句話的涵義和切入點，儘量不至於產生誤解或難堪。每一張熠熠生輝的面孔，彷彿都流露出同學時的真情，似乎想要跨越這個卅多年的“空洞”，勢必要將過去那純真的友誼，進行到與山高、與水長！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在經過漫長的卅多年塵世風風雨雨的洗滌後，我們每個人都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你我了。同學們的人生各有不同：或得意、或沮喪、或作爲、或平庸、或奢華、或淒涼！這在每個人所說話的分貝、頻率、腔調以及表情中都一一透射出來，並與之身價相得而益彰！顯然，在這個潮起潮落的紅塵中，我們每個人都自然地被洗了牌……

我們所迷戀的是過去年輕時那美好的時光，嚮往的是那年少時誠摯的情感。可我們卻都用當下的目光來審視眼前的故人，即使喚醒了沉睡的記憶，我們依然不能找回過去的感覺。

這個世界美好無比！在這個美好的世界裏，我們憐惜生命，夢想生命的永恆；我們懷念青春，幻想青春重新來過。即便有誰富可敵國或位達至尊，那也擺不脫“人生幾何？碧如朝露”的感慨。因此，我們纔有了同學聚會，這聚會便是我們在尋覓那消逝的年華和遠去的青春。

多情自古傷離別！此情無計可消除。三十多年過去，彈指一揮間。但而今：地北天南，凡塵阻隔！人成各，今非昨，怎奈舊時情懷難託？

記得村上春樹說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去過，但它一直在那裏，總會在那裏，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也會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