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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走了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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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2月28日,年僅52歲的母親在第四軍醫大學醫院復甦室的病牀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走完了她一生並不漫長卻十分艱辛的路程,去了天國。

母親走了散文隨筆

記得,在我剛懂事的時候,父親因工作需要,從天津棉紡二廠調到了吉林熱電廠,後來又從北京二機部調到了西北核基地404廠。母親爲了照顧我們姐弟四人,辭去了在天津北洋紗廠的工作。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全國人民都籠罩在飢餓的陰影中,每月定量供應的糧食根本就無法維持到月底。母親便每天三四點鐘起牀,去離家很遠的一家食堂門口排隊,買回一小搪瓷盆不要糧票的豆腐腦、或是一小盆豆漿,中午的時候熱一下,給我們姐弟每人倒上小半碗,再給每人掰上半個窩窩頭就是一頓午飯。那時,母親就會離開房間,站在院裏的那顆柳樹下,默默地看着一樹的繁枝茂葉,摘下一兩片柳葉放進嘴裏咀嚼着,等我們姐弟將碗底的漿汁喝乾淨後,母親就會進屋將碗拿走,倒些開水將碗一一涮過,再將涮過碗的水慢慢地喝下。當年我們姐弟不懂事,嘻笑母親喜歡喝刷鍋水,母親說:營養都在刷鍋水裏呢。從前,有個地主特別吝嗇,家裏的長工幹着很重的農活卻吃不飽飯。每當長工們吃飯時地主就心疼得不得了,地主想,如果天天讓長工們喝掏米水、刷鍋水那不是可以省下很多的糧食了嗎?一段時間後,地主發現長工們一個個滿面紅光,變得身強體壯了,地主很是後悔,從那以後,地主天天喝米湯和刷鍋水,長工們只能吃乾的了。聽了母親講的故事後,多少年我都認爲米湯是最有營養的食物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母親的雙腿也一天比一天地腫脹,手指按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坑,坐下後用雙手撐着才能勉強站起來。有天半夜,母親突然把我們喊醒,說她全身沒有知覺動彈不了,起不來了。我們姐弟幾個撕拽着母親,直到天亮也沒能把母親拉起來,只能圍着母親大聲地嚎哭,母親對我姐說,中午可能給我們做不了飯了,衣兜裏有幾斤糧票和幾塊錢,讓她中午了帶着我們去食堂吃飯。我們的哭聲驚動了周圍的鄰居,一時間家裏便擠滿了人,鄰居郭大爺將我們姐弟幾個叫到了他家,安慰着我們讓我們姐弟別怕,說他有辦法讓母親恢復過來。郭大爺退休前是天津市很有名望的`老中醫,多虧了郭大爺每天爲母親鍼灸,母親才能重新站了起來。

十五歲那年,我初中畢業便分配了工作,廠子在甘肅西部的戈壁灘上,離家很遠。臨走的前幾天母親就開始不停地忙活,爲我縫補換洗的衣裳,絮了套裏外三新的被褥,還給我買了一個仿軍用水壺和一個綠色的挎包。離家的那天,母親把吃的東西裝了滿滿的一帆布包,並用手絹包上三十元錢和三十斤糧票裝進我的上衣口袋,繫上鈕釦後囑咐說:“車上小心點,別丟了,用完了就提前給家寫信。”出門了,母親扛着行李,我挎着裝滿水的水壺,提着帆布包開心地跟在母親的後面。母親把我送上了火車,隔着車窗母親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臉,嘴裏在不停地絮叨着。火車開動的瞬間,我透過車窗看見母親突然用手捂住了臉蹲在了站臺的邊上,火車走遠了,我的眼睛溼潤了,母親的身影也模糊了。

參加工作後第一次回家探親,母親接到電報後很是高興,買了許多紅薯、牛肉和蘋果,並早早地跑到了車站出站口來接我。回到家中,母親就把煮熟的紅薯和牛肉端到桌上,催着我趕緊吃飯,她自己倒了杯開水就着玉米麪發糕邊吃邊看着我說:“不喜歡吃肉,太膩了。”晚飯後,母親又洗了幾個天水花牛蘋果遞到我的手中,她自己切了幾片蘿蔔陪着我吃,我就讓母親吃蘋果,母親笑着說:“消化不太好,蘿蔔幫助消化。”那時的我很不懂事,總覺得母親說的都是實話,到我爲人之父時,才明白母親那時的心情,那是吃在我嘴裏、甜在她心裏啊!

1982年的那個冬天很冷很冷,我在上班的時候接到了一封加急電報:母病重見報速回!電報上寥寥的幾個字讓我心裏產生了一陣劇烈的顫抖。我拿着家裏發來的電報請假後匆忙往家中趕,到了家裏才知道,母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飯了,說是胃裏發堵吃不下東西。看着母親那衰弱的身子和枯瘦的臉,我的眼淚不由得涌了出來......

回到家中後,帶着母親走了很多家醫院,都不能確診是什麼疾病,醫院的大夫建議說,西安第四軍大學附屬醫院是西北最好的醫院,去那看看吧,或許能夠診斷出確切的病情。在火車上母親靠着我,火車走了一夜纔到了西安,我和母親在別人的指點下來到了西安第四軍醫大學附屬醫院。母親住進醫院後,經過多方面的檢查最終確診爲“胰腺癌”,拿到那份沉重的診斷證明後,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母親,不知道該如何向母親述說。我知道,母親一定看到了我那飄忽的眼神,也一定看到了我眼裏浸泡的淚痕,可是母親沒有問,只是說:“在醫院裏每天花費挺大的,做完手術了咱們就回家吧。”

母親手術後的第七天,值班的護士粗心地將B型血漿當作了AB型血漿,500CC一袋的血漿輸到一半的時候,母親全身突起了一顆顆蠶豆大紫色的腫瘢,我看到母親的這種情況即心疼又氣憤,要找醫院領導討個說法,母親拽着我說:“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要是給個處分的話,這輩子不就毀了嘛!”,過了一會母親又說:“不知道西安有沒有賣香蕉的。算了,肯定挺貴的。”母親住院後一直是靠輸血和氨基酸來維持體能的,聽說母親想吃東西了我很開心,就對母親說:“咱們不差這幾個買香蕉的錢,我馬上就去買!”那時,冬天的西安很難見到香蕉,我轉了很多的水果店,到傍晚的時候終於買到了兩斤香蕉,當我抱着香蕉匆忙趕回病房的時候,母親已經聽不見我的呼喊了。

三十年來,因爲家庭的經濟狀況所限,母親的骨灰一直靜靜地安放在家中的壁櫃裏,每到母親的祭日,父親總會把母親的骨灰盒取出來放在桌子上,點上幾枝香,再擺上幾小碟糕點、水果。在我的心裏,母親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從沒有離開過這個家。有一天,三弟給我打來電話,說是在蘭州臥龍崗給母親買了個墓地,問我能否回去安置母親的骨灰?接到電話後,我心裏即感激三弟又很是慚愧,作爲家中的長子,卻沒有盡到一個做兒子的責任。

在臥龍崗公墓,當我屈下雙膝將母親的骨灰盒輕輕地放進墓穴裏的時候,我猛然意識到,母親走了,不覺嚎啕大哭,心中默默祈願:祝願我敬愛的母親大人在天堂安康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