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賬散文

天上飄蕩着淡黑色的雲片，沒有一絲陽光穿透烏雲的痕跡。還好，天空沒有弄下一兩滴雨粒的溼。空氣裏飄蕩着絲絲寒冷的氣息，我和父親走在坑坑窪窪的柏油路邊上，向另一個鄉鎮的李如平家走去。

這是1980年春節大年三十的日子，大清早，父親便叫醒了睡夢中的我，說叫我跟他到另一個鄉鎮的李如平家去要賬。今天剛好大年三十，差欠我們家錢的李如平應該會在家裏的，父親猜想着對我說。還說要到了錢，便給我買新衣服及糖果。我歡喜地穿好衣服，跟着父親一路向李如平家走去。一路上雖然天陰沉沉的，比較冷。但我心底卻是快樂的，想着要到了錢，父親便給我買衣服和糖果等等吃食的事，我加快了步子緊跟在父親的身後。那個姓李的人差我家錢的事我和媽媽豆知道，而且成了我家那年最頭痛的大事，媽媽因爲這事還更爸爸吵過好多次架。那時我家住在半間瓦房的老屋子裏，父親和母親多年來省吃儉用地攢下了一千多元錢，準備買木頭建蓋房子。經村裏人介紹，聽說那個姓李的人可以搞到木頭和椽子。父親便找到了那個姓李的人，把我們家想跟他買木頭的事說了。父親和他談好了木頭和椽子的價格後，那人便爽快地答應在春節前把我家的木料拉來，可有個條件得先付錢。父親覺得他的木頭和椽子價格便宜，跟他商量先付定金，木頭拉到我家後又全部付清。可個姓李的人不同意，說最近木頭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家不先把全部錢付清的話，還有好多家等着要他的木頭呢！老實憨厚的父親考慮後便說:“你家我知道在哪了，先付錢就先付錢吧，反正你也跑不了。”就這樣，父親把家裏的全部積蓄都交給了姓李的那個人，回到家後一直等着姓李的那個人把我家的木料送來。

可過了半年，我家的木料也沒送來。父親只得一趟一趟地往姓李的那戶人家去找，可每次去找，賣木料給我家的李如平都不在家，只有他老婆和孩子在家。問他老婆，他老婆一直撒謊說不知道，都好長時間沒回家了。父親一夜一夜地想着這事，那時一千多元錢可是我家賣了家裏的豬雞，以及父親和母親多年攢下來的全部積蓄。父親又跑了好多次，還是豪無結果地氣沖沖回來，沒見到李如平那個人。剛好大年三十，父親猜想着姓李的那人應該會在家裏，於是父親便讓我和他一起去找姓李的那人要賬。大年三十的大白天，我們走了近二十來裏的路，終於找到了姓李的那家人。父親和我在他家大門口敲了半天的門，李如平的老婆終於來開門了。她一打開大門，看到是我們，她面無表情地說：“李如平不在。”顯然父親到她家跑過多少，她知道我們找她老公什麼意思。很顯然，李如平的老婆沒有叫我們到她家去的意思，父親和我便厚着臉皮進了她家的門。我看着李如平家寬敞的院落，屋裏的擺設，顯然比我家富裕許多。父親也沒好氣地對李如平的老婆說：“李如平不在，我們就等，我就不相信李如平他連過年都不回家。”李如平老婆沒好氣地自顧自去做她的事。父親便自己去李如平家堂屋裏端來兩個凳子，給我坐一個，他自己坐一個。

等待的時間是那樣的漫長而讓人煎熬，父親和我在他家院子裏坐坐站站，眼巴巴地盼望着他家的大門有響動，盼望着李如平能夠推開他家的`大門回家。可到了下午快黑的樣子，李如平還不見回來，父親只能帶着我又餓又累地原路返回了我家。回到家，母親急切地問：“要到了嗎？”父親沒好顏色地說：“守了大半天，這個龜兒子連過年都不回家。”母親說：“還等着你們要到錢買年貨呢，這年可咋過呀？”父親和母親都帶着愁緒陷入了沉默當中。爲了湊買木料的錢，家裏把能變賣的豬雞及地裏的包穀，甚至連菜園邊上長着的竹子都賣了，一分一釐地攢了一千多元錢。爸爸媽媽的計劃便是嘞緊褲帶，今年把能湊的錢湊了買齊蓋房子的木料，明年開春苦戰一年，湊錢買建房子的瓦片。可現在出了這擔子事，全家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沉默了一會，母親又說：“你們有沒有在他家睡屋或者其他房間找找，說不定他在家裏躲着也不一定，再不行就跟他老婆要呀。”父親好像一下想是什麼似的，抓抓頭說：“這倒沒想到，不過我在他家院子裏坐着時，有一下我到是聽到他家裏屋有響動，我還以爲是他家的貓把什麼東西弄掉了，也沒進去看。他老婆就別提了，上幾次我便找她說過這事。她說她老公的事她一慨不知道，然後就不理你了。”母親嘆了一口聲，便去準備燒火煮飯了。

這次討賬的經歷過了多少年，爸爸媽媽和我都還有比較清晰的記憶。大年三十，我和父親在一個陌生人家裏守株待兔地坐了半天。當夜幕降臨時，我和父親帶着失望的沮喪回到家。當家家戶戶過大年的鞭炮聲響起時，我家幾個人一籌莫展地對視而坐。大年三十，我們家沒有豐盛的菜餚，沒有歡樂的鞭炮，沒有讓我們小孩穿上期待的新衣服，更沒有讓我們兩子妹流口水的糖果，屋裏除了沉默便是爸媽的嘆息。我和小妹眼淚汪汪的不開心，想着小學科本上寫的黃世仁到楊白勞家要賬的情景，父親和我反到更像楊白勞和喜兒，而差我家錢的李如平則更像黃世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