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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竹說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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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川究竟怎麼樣,你不要聽南來北往的人道聽途說,他們的話,會很快被風帶走;也不要完全聽信那些安居樂業的本地人,誰不說咱家鄉好,溺愛,可能會讓語言扭曲。

就聽竹說的散文

就聽竹說。

竹,說到就到了,比前來迎接我們的縣領導還準時。就在沐川與犍爲的交界處;不,應該說竹那熱情的手,已微微伸過了界,就像一把金鑰匙,要開啓一扇迎賓的門。已經十多年沒到沐川了,這次來,多少帶有點舊情重拾的意思。心比車切,情愫是被鏡像吹動的風鈴。先在雅宜路上走了一段,心情很爽。剛通車的高速公路,路面幽黑幽黑的,平且柔軟,車跑起來沙沙沙響。兩岸的菜花剛剛綻放,嬌貴而害羞。偷懶的蜜蜂還沒有被引來,卻早早地引來了風。多事的風,把過剩的花香,帶給了來往的路人。好在,這種爽爽的心情,沒有被高速公路帶走,沒有貪圖舒適,沿着這寬直的路,一直往前,像李白那樣思君不見下渝州。而是隨我而行,順口而出,一頭扎進通往沐川的路。雖不是高速,路況卻差不多。仍是一路的幽黑幽黑,仍是一路的柔柔軟軟,仍是車輪起閤中的沙沙沙沙。只是兩岸變了。不再平坦開闊,也沒有熱鬧的菜花,和那一份嬌貴的害羞。而是樹,安安靜靜大大方方的樹。季節沒得說的,正是四時的開頭,節令上路,一切都是悄無聲息,該發芽的發芽,該開花的開花,該破土的破土。一年的書剛剛翻開,世間萬象,共同合奏着一支安寧的序曲。

竹是慢慢出現的,隨着那浩如煙海的安寧。並無言語,只是默默無聞地站着,堅守於自己的位置,任陽光照耀,隨風雨撫摸。我想,這並不奇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對於竹,安寧就是最好的敘述。先是一株兩株,佇立於溝邊路旁,但並不孤獨,有樹木花草溪流爲伴。也有在山上的,只是不容易發現,被淹沒於樹的強大綠茵裏。發現的時候,已來到兩縣交界處。樹的綠,山的綠,竹的綠,還有遠遠近近的越溪河、江安河、走馬河、柏條河、蒲陽河、沐溪河等的綠,都理不清,分不明地糾纏在一起,組成一種強大的陣勢,讓柔軟的安寧,鑄成厚重的力,站立於沐川的大地。彷彿一種刻意安排的禮儀,迎接最真誠的賓朋。旅途的遠近無關緊要,也不管你趟過多少風雨,閱盡多少浮華,重要的是有了這竹的儀式,只要你來到,就踏入一種無邊的安寧裏。

我相信,這樣的安寧,與竹有關。

誰不知道,這一片狀若彩蝶的土地,就是以戰亂與安寧爲楚河漢界的。已經是四川盆地西南,不說李冰父子開鑿的都江堰,在恩澤天府的時候,對這裏望川興嘆,就是長江上游的岷江、大渡河、金沙江,流經身旁,已是擦肩而過。我不知道老天究竟要幹什麼,這麼忽略了沐川的存在,竟在這三江之間,留下個幾不沾邊的三角地帶,讓百姓受苦。老天說,這點自然的苦算得了什麼,你們的孟子不是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真正的苦還在後頭。你看1200多年前,外夷侵擾,匪患不斷,戰亂頻任,沐川百姓的`苦不堪言。就連皇帝老兒也看不下去了,在唐僖宗乾符二年(875年),在一片蠻荒的沐川築城駐兵,置沐源鎮。本沒有城,只有營,是一些駐守官兵,築了一些帳,養了一些馬,戰時揮戈沙場,閒時狩獵山上。長此以往,營變成了城,雖不是“三裏之城,七裏之廓”,但總是聚集了一些人。先只是士兵,後有了百姓,大樹底下好乘涼啊,不就是爲了求一分安寧。直至宋代的沐川寨,元、明、清的長官司,民國的沐川鎮。都是兵戎相見,所謂的安寧,只是夢幻,離沐川何其遙遠。

也許,真正的安寧,不是用重兵駐防能出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裏的百姓就想到,只有衣食足才能禮儀興。先是加入遠來遠去的馬幫,牽一匹馬,帶一條狗,隨那東來西往的商賈,融入一條綿長的茶馬古道。這是我在竹海山頂看見的一羣雕塑。帶上本地產的黃姜、苦筍、甩菜、綠豆、木料,帶回遠方的絲綢、布匹、茶葉、經書,就這樣,一代又一代地帶來帶去,以物易物,永遠帶不走的卻是苦難,帶回不來的是安寧幸福。一條千年的茶馬古道,終於走到了盡頭,路垮了,塵封了,長滿了苔蘚。但希望仍在,沒有塵封,也沒有盡頭。沐川人又想到旅遊。他們將一個個寶貝打扮,黃丹喀斯特溶洞、黑熊谷森林、簡車壩水庫、銀子巖奇觀、神龍池雪景。不僅是看,還有吃。好客的沐川人從不吝嗇,寧願忍嘴也要待好客。沒有海味,山珍卻不少。就這樣,奇特的蟲宴,筍蟲、筍蛹、蟬、打屁蟲(黑色)、蜂蛹、烏雞,還有甩菜、苦筍、蕨菜等,都經過精心炮製端上了桌。

然而,沐川人還是不滿足。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沐川人卻更多地感到一種莫名的無奈。不知哪一天,也不知是誰,不知是站在沐川河邊喝茶,還是在銀子巖看雲,或者黑熊谷調研。總之,忽悠之間就想到了竹。是啊,四面環山,兩河水繞,豐饒的沖積平地,山高林密,溪河縱橫,雨量充沛,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氣候,誰來了都會如數家珍的寶地,最是竹的沃土,可怎麼就偏偏忘了竹!想到不如做到,做到不如做好。於是,領導走鄉,幹部串戶,不說催糧催款,也不說刮宮引產,就說一個竹。十年樹木,或樹木十年,也適用於竹。山腰河邊,房前屋後,十萬畝,二十萬畝,五十萬畝,八十萬畝。一個僅20多萬人的小縣,竹木資源超過160萬畝,森林覆蓋率超過70%。滿山遍野的竹,不僅改變了天,改變了地,也改變了人。財政增收,老百姓致富,都是一些官話,寫在官方的彙報材料裏。實實在在的是,這一方水土真正安寧了,就像這浩瀚無邊的竹,纖塵不染,一種靈魂裏的安寧,從血液中沁出。

我終於明白,老天是偏心的。千年沐川,有許多忽略,都是在爲竹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