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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放牧的日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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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作爲一個身居鬧市遠離故土的遊子,當我迎着徐徐的微風,踏着牛頭河兩岸錦緞似的綠草地,眺望着紅崖觀鬱鬱蔥蔥的松樹林,聆聽着啾啾歡歌的鳥鳴,思緒的翅膀又一次飛到了三十多年前的老家:一件件有關兒童時代放牧的往事如璀璨夜空中熠熠發光的繁星,清晰地閃現在我記憶的天幕上。令我驚歎的是時至今日,我還能清晰地勾勒出放牧過的每頭牲口的形態,還能清楚地回想起發生在放牧時有趣故事。

懷念放牧的日子散文

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期,父親用生產隊返還的五十元勞動款買回一頭牛。這是一頭個頭矮小,全身土黃夾雜黑色花紋的老乳牛。儘管瘦小不堪,但全村私人買牲口的也只有區區四、五家,因此,我滿腦子的自豪。

依稀記得,一到夏秋季節,每天下午放學,我就會興沖沖地跑回家,趕着牛到村前的河岸邊去放。而到暑假,我會和村子裏有牲口的幾位同伴,把牛趕到較遠的山坡上去,因爲那兒水草肥美,牛兒會美餐一頓。

來去的路途上我騎着牛,哼着《二小放牛郎》這首歌,那種得意洋洋的神態,那種爛漫無暇的感覺至今都感到美滋滋的。同村的小夥伴羨慕的情形如今還歷歷在目。

八十年代初,農村實行了包產到戶,生產隊裏的牲口都分給了私人。爲了不耽誤農事,每家每戶都養起了牲口。我家和鄰居家分到了一匹騾子。兩家人一商量,騾子歸鄰居家,給我家退了一百多元錢。父親賣掉了那頭老黃牛,在集市上買回了一匹馬。

這匹馬雖說上了年紀,個頭也不大,膘肥體壯,棗紅色的顏色,錦緞似的毛,昂頭挺胸、威武桀驁,走起路來鏗鏘有力,真是人見人愛,我們親暱的叫它“棗紅馬”。每當暑假和星期天我都會騎上棗紅馬去放,走在放牧的路途上誰家的牲口都沒有棗紅馬身子矯健敏捷,它從來不會落到別的牲口之後,總是在放牧的隊伍中遙遙領先。

別人既羨慕又嫉妒。有一次,一起放牧的夥伴不服氣,都商量着要和我家的棗紅馬一決高下。於是我們把馬趕到公路上,列隊站好,只聽一聲令下,馬隊排山倒海,浩浩蕩蕩向前衝去。我策馬揚鞭,棗紅馬仿若一匹久經沙場的戰將,揚起四蹄,箭一般向前奔馳,把其它的馬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要說我家棗紅馬的好處可以用“完美”二字來描述。它不僅走路快,幹活也很賣力,不論耕地還是馱東西一點也不偷懶,從不用人吆喝。更重要的是它很有靈性,一次棗紅馬飛奔時,我沒坐穩,一下子落地,眼看要被棗紅馬的後蹄踩上了,我嚇得哇一聲哭起來,棗紅馬好像警覺了似的,這時遲那時快,它的後蹄輕巧地從我身上跨過去,我毫髮未損,只是虛驚一場。

一來二去我和棗紅馬之間有了一種默契,騎在馬背上只要我把繮繩一拉,想讓它去哪它就會去哪,它完全能夠領會我的意圖。有時候,我“嘟嘟嘟”吆喝一聲,它就大老遠擡起頭,停止吃草,看一下我,知道是我在呼喚,它就會徑直朝我跑過來。有時候我上學,沒人放馬,爸爸把棗紅馬趕到自家的苜蓿地裏,它吃飽了就會獨自回家,沿路也不禍害莊稼,也不亂跑。

我們全家人對棗紅馬都喜愛有加,但後來我們發現棗紅馬也有無法彌補的缺憾,那就是它不服水土,每當秋涼時節,經常會肚子疼,嚴重時臥地上幾天不阿屎不尿尿,嚇得我們一家人經常爲它尋醫問藥,但一直剜不了根。後來我們聽到了一種說法,說棗紅馬回到原來的地方生活它的病就會好起來,爲了棗紅馬的健康,父親只好又把它賣到原來的村子裏。棗紅馬臨走時,我撫摸着它的臉頰,久久不肯放手。因爲此時我覺得的棗紅馬已不是牲畜,而是和我相依爲命的親密夥伴。棗紅馬走後我躲在屋裏哭了一整天。

賣掉棗紅馬沒幾天,父親又拉回來一匹麻(黑白相雜的顏色)騾子。這匹騾子很有力氣,獨個兒就能拉着犁嘩嘩地耕地,馱東西總能比別的牲口多馱一百來斤。但它還是有一個不容忽視的毛病,它警覺很高,膽子很小,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豎起耳朵,同時嘴裏會噗噗吹氣。如果在圈裏,他就會站臥不安,隨時準備逃走。要是走在路上看到車輛,或者聽到較大的聲響,就會猛然轉身向相反的方向飛奔。

每次放牧麻騾子時,父親都會給麻騾子嘴上套上一個用鐵鏈子做成的枷鎖,這樣它就安分多了,我也就能牽住它了。到了草地上,我把鐵鏈子從它嘴裏卸下來,然後在繮繩上彌一根長繩,再把它拴到事先在草地中央釘好的一根木樁上,這樣它就只能在草地中間較小的範圍內吃草,真有畫地爲牢的感覺。有時我真爲麻騾子叫屈,但沒辦法,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拴住,一旦驚詫了,它會不顧一切地上跳下串,四處奔跑,那陣勢讓人毛骨悚然。如果踏上人,後果不堪設想。

即使這樣,麻騾子受驚的事還是防不勝防。有一次,我牽着它去馱麥子,在回來的山路上,頭頂飛來一隻麻雀,它突然一驚,直接轉身從一丈多高的懸崖上馱着麥子跳下去,連我也帶到了山崖下,我擦傷了腿部的肌肉,它摔傷了前腿。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靠近它了。

在我家飼養過的牲口中,最搞笑的要數那頭不生養的老白驢了,它雖然一副雌性的長相,卻有着一股雄性的秉賦。剛買回家時,肚子圓圓的,父親以它爲肚子裏有情況,滿心歡喜,如獲至寶。父親於是非常看重老白驢,每天好草好料的伺候。沒想到,到頭來等到的是滿肚子的謊言,父親的美夢落空了。

在我們看來,老白驢不生養倒不爲奇,因爲它滿身白白的毛,看到它,總會使我想起年過古稀的老爺爺的滿頭銀髮,給人一眼就覺得它老了。但它的奇特之處是幹活很有力氣,給人一種虎虎生威,活力四射的感覺。特別是它還是個癮君子,每當我們家的土炕的煙囪裏冒煙時它會不顧一切的跑過去,狠命的張大鼻孔去吸,那陶醉的樣子無法用語言形容,看到的人都會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村子裏的熟人見到父親都會打趣說老白驢是父親的徒弟。的.確,父親年輕時嗜煙如命。

兒童時代,我放牧過的牲口還很多,比如體格健壯的懶牛犢、瘸腿的黑驢子、愛奔跑的兒騾駒……它們都是我童年的好夥伴,陪我渡過了天真爛漫的童年。

說起來,放牲口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既替換父母幹了力所能及的勞動,又可以在牲口吃草的罅隙裏痛痛快快地玩耍。站在大山上,仰望藍天、白雲,遠瞧重重疊疊的大山,近觀綠油油的草地,鳥瞰山下銀蛇似的蜿蜒蠕動的河流,盡情地欣賞一幅幅免費的風景。有時,我們天做被,地當牀,躺在草地上,眼前呈現着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牛羊的景緻。此時,身處大自然的懷抱,可以肆意地在草地上打滾、奔跑、歇斯底里地呼叫;可以盡情地捉迷藏、做遊戲、講故事、唱歌……那種愉悅、愜意達到了極致。

放牧的日子裏我們總能領略到噴薄的日出絢麗,我不記得有比那天更蔚藍更清新的黎明瞭!太陽剛從蒼蒼的山巔後面露出來,它那最初幾道光芒的溫暖跟即將消逝的黑夜的清涼交織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種甜美的倦意。歡樂的曙光還沒有照射到家鄉的山谷裏,但它已經把我們南北兩山的頂端染上黃澄澄的顏色,彷彿大山帶上了金燦燦的安全帽。此時,我們已經趕着牲口出發了。牛羊的歡叫聲,騾馬的奔跑聲,鈴兒的叮噹聲,牧童的吵鬧聲,聲聲幽美,仿若天籟,最終合成了一曲優美的田園交響樂。如今遠離童年,遠離故鄉,回想起來,那甜美纏綿的樂聲真應了詩聖杜甫的千古絕唱:“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放牧的日子裏,我們也一次次地送走了夕陽。好多時候,我們正玩得起勁,夕陽就像一個調皮的小屁孩,和我們玩起了捉迷藏,不知不覺它已溜到了西山頭,還羞答答地紅了臉,惹得整個藍天也會笑得霞光萬丈。這時我們只好戀戀不捨地告別親密的大山與草地,騎上心愛的牛兒、馬兒或驢子、騾子。它們都吃飽了,心滿意足,要麼馱着主人,一聲不吭,一副忠厚老實、服服帖帖的樣子;要麼馱着主人,精神抖擻,邁着矯健的步伐,凱旋而歸。

更讓我覺得既神氣又美妙的是每當我徜徉在毛毛雨的天氣裏,便會無數次的聯想起杜牧的《清明》那首詩,尤其那句:“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真有種身臨其境的美感。

此時,我們無論是誰都會爲自己生在這片黃土地上而感到幸福,更會爲自己是農民的兒子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