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的散文

前些日子，經過一條路，看見一種像紫荊的樹花盛開一條街道。

花極盡綻放，朵朵花瓣瑩瑩如玉。粉色一層，將綠葉掩在其中。從另一個角度看，簡直是一段爛漫的少女的年華在熠熠發光。

我看得入神，深深被這美景迷醉了。

我想，若能在這樹下與心愛女子告白，那該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啊。

可惜，這景太美，花開太過張揚，我看久了便心生些許煩厭了。這美景終究只能短飽眼福，不能長時的，好好的，細細的欣賞。

於是，我又想起安靜的，獨傲綻放在暮秋寒冬時節的紫荊花。

老家城裏，因紫荊樹冠大，花開美，能與城市景觀互相協調，所以一些街道上常栽種這種樹來護道，綠化環境。

而我，也因幸能在寒冬大部分花朵都凋謝時能繼續飽嘗花顏美色。

城裏栽種紫荊最多的路便數南山路了。

暮秋時節，紫荊花便開始盛開。初時，她只是在每個枝頭點綴一朵。風來時，花瓣盈盈而落，一片又一片，一點一點把家鄉染上秋色。

於是，在綠洋洋的世界裏，老家的人終於體會到一絲絲秋味。

而後，紫荊花越開越多，越開越盛。紫荊花每開一朵，紫荊葉就每落一片。花開是滿紫色的開，葉落是滿綠色的落。我每年觀紫荊，都少見有紫荊花花色由淺紫一點點變深紅，紫荊葉葉色由鮮綠一點點變枯黃。紫荊花都是在最美時爲自己而開，紫荊葉都是在最好的年華里爲自己的精彩謝幕。似是一場新老的交替，也似是一場青春的接迭。

這場交迭，沒有憂傷，沒有憤論，一切都在安靜中完成。

終於，花滿一樹。滿樹紫色，讓街道莫名有了異域的風采。人入其中，仿若身在童話意境，閉眼，更催人慾睡，讓人沉醉不醒。而如人輕輕一嗅，滿街清新的芬香便竟相竄入心脾，洗滌一身巫氣。風來時，便下起一場花雨來。這是我最期待的時刻，這也是攝影愛好者期待的時刻。

無數的花瓣在空中起舞弄清影。在遠遠地方望去，空中都是紫荊花瓣，一朵又一朵，落在地上，積起薄薄一層。空中有了顏色。是嫩白的，是鮮白的,是宣白的，是薄粉的,是淺粉的,是淡粉的，是濃紫的.，是深紫的，是厚紫的，是微紅的，是小紅的，是大紅的。

落在地上的花，全是紫色的。人走過去，車碾過去，瓣體腐溶了，花色還是紫的。一地的紫，印在心裏。紫得人心底發傷，又引得人心底發暖。

爾後，花死在了地上，又活在了地上。

看景的人心緒複雜，看人的花心底平靜。

無論人如何念她，想她，愛她，爲她喜，爲她傷，爲她悲，爲她樂，花依舊作花。不隨人的意志而心有悔意。

花只是知道，她要燦爛的開放，也要燦爛的謝落。她要爲初見面的果實弟弟留下一朵浪漫的傳說。

一朵不爲世俗眼光所折腰的傳說。

當暖暖的北風南下時，紫荊漫長的花期便要結束了。此時，紫荊花後藏着嫩嫩的，小小的紫荊果實。紫荊花瓣每落一片，他就探一次頭。

當最後一場攜着餘寒的春雨飄下時，人們才發現，紫荊樹已換上一身綠裝，那朵朵傲嬌的紫荊花已然落盡。滿地紫花，滿地無緒的憂愁，都隨黛玉的紅顏淚化作了春土。

紫荊果實帶着淚與笑慢慢長大，終於也在樹上枯老，死去。落下時，只留下希望的種，自己卻跟隨着紫荊葉，紫荊花的腳步，同樣化爲夏土。

這時，紫荊早已換上夏衣。紫荊葉重新長出，續寫下一段安靜、孤躁、傲己的輪迴。

南山路的人車依舊，只是見到的葉、花、果早已不同。

卒年後，車也在跌跌撞撞中沿着紫荊走過的路開始續寫自己的輪迴。

此去經年，人也如此。

當人撕去麪皮，重新天真，單純時，人也走上一條輪迴路。世界也開始重新，開始輪迴。

一花一世界，一世界一花。有時，花依在，世界卻早已湮沒在時光海。

花依在，任人拿來與其他花比較。但葉不待，不屑結果。

但我想，世間花美，與紫荊相比，都少遜一籌。

玫瑰花美，那是因美在挑撩人心間的那一抹嬌豔；荷花花美，那是因美在夏天無花可爭豔的那一抹所謂的單純；菊花花美，那是因美在她善於在秋天畫下的彩色；梅花花美，那是因美在她故意挺在寒冬裏那令人心疼的身姿。

而紫荊花美，卻美在她不屑俗眼的那種放蕩精神。

她開在暮秋，開在寒冬，開在暖春，開在初夏。

不是開給人看，而是在世界睡覺的日子裏點綴一個關於輪迴的斑斕的夢。

花未死，世已眠；世未眠；花已死。

我念着紫荊刻她身上的話，默默無語。

想着此話，心裏越來越悶。餘便不想了。只靜靜的，一個人，想起紫荊一年又一年花開滿南山路的場景。

希望能有餘刻，再回老家，再去趟南山路，再摸一摸掩着歲月的紫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