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散文：冬隙小感

人是多麼害怕死亡的動物啊！

剛下了一場冬雨，就翻箱倒櫃把去年的大衣掏出來了，裹在身上猶嫌冷；套上厚厚的棉襪，趿拉着毛線織成的厚底拖鞋；繫上圍巾，一圈一圈圍着脖頸——還是冷。窗戶緊閉，垂着密不透風的窗簾，還是冷。於是開了暖氣，室內溫暖得像三月的春天，你看，門後的那株兩米高的發財樹，葉子發出綠油油的亮光，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人終於覺得不冷了，反而還感到幾絲熱，竟臥在逍遙椅上悠悠地晃動着扇子，好不舒服。

然而天依然是一日一日地變冷了。人呢，也一日一日地縮在“溫室”裏，竟懶得去給院子的花草澆水了。只苦了那些在寒風冷雨中飄搖的花草，一日一日地凋零了。

在很多地方，暖氣仍然是奢侈品。北方還好，有炕，可以馬馬虎虎的捱過嚴冬，可南方就不行了。南風人素來只有靠火堆和火爐取暖。況且南方的.冬，不同與北方的乾燥和清爽，而是浸入骨子的潮溼和冷漠。我有朋友，北方人，還沒到冬至，已經迫不及待開了暖氣。他害怕南方的冬天。

冬天雖然都是一副面孔，待人待事卻有不用的言辭表情。城市的冬被淡化了，失了那份韻味；唯有鄉村的冬，纔是貨真價實的冬。對於小孩和年輕人，冬是和善的；對於老人，冬是嚴肅的。所以，最害怕冬的人，是農村的老人。他們對冬有一種天然的敏感，就像對自己的死亡有直接的預感一樣。

我常想象這樣一幅場景：鄉下，一位老人，圍着柴火燃燒將盡的火爐，低頭打瞌睡。他的手緊緊地捂在厚厚的毛毯下。毛毯披着膝蓋，膝蓋上臥着一隻灰黃的貓。屋子是小而黯淡的，門是半掩的。從門縫可以看見溼漉漉的地面、光禿禿的老槐樹，再遠處是淺綠的麥芽，還有一行大雁，正低低地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