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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家鄉除了清明再無牽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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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收拾完畢,關上家門時,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空落落。車輛啓動,回頭的那一刻,門口紅對聯覆蓋着白對聯的殘片,在寒風中哆嗦。表姐揮手囑咐:慢點開啊,清明節早點回來!

從此家鄉除了清明再無牽掛散文

這熟悉的村落,熟悉的竹林,熟悉的田埂,熟悉的小溪,都在車窗兩邊慢慢退去,兒時的記憶,在淚眼中漸漸模糊。再見了,老家!永別了,爸媽 !? 從此家鄉,除了清明,再無牽掛。

11年來的心酸,從此成爲記憶,整整一個月來的奔波,也到此告一段落。我不知道人生這一程是否走到了低谷,只記得老爸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夢裏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從山頂走向谷底,並且是那樣的義無反顧。

我從夢中驚醒,誠惶誠恐到天明。心裏的預感就是,老爸可能會出事。起來喝了三口粥,開個電瓶車一路狂奔,到養老院時,發現情況已經不對,老爸躺在那兒依然像塊鋼板,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本來還打算今天送他去老年醫院的,看到這情況已無考慮的餘地。老爸的願望就是能死在家裏,死在自己的牀上。我看他艱難地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是什麼也說不出。我湊近對他說:“爸,回家,我們回家好嗎?”他依然發不出一點聲音。我一邊通知弟弟抓緊過來,一邊通知堂哥趕緊把家門打開,鋪好牀,等着我們。

路上,老爸一直閉着眼睛,到半路時,只聽到他大口的`出氣,邊上一直抱着他的表哥拼命叫“舅舅,再堅持會,就要到了!”山路彎彎,我們一路飛馳,到家門口時,表哥說:“舅舅,到家了,到了!”爸爸的最後一口氣嚥下了。抱他到牀上時,在門口等待的鄰居們都說:“走了,沒用了! ”我摸着他的頭和手,發現身體還是溫的,可手上已無脈搏。雖然心理已有準備,可還是不信就這麼走了。當表姐把他的臉蒙上時,我還是不信,我說:“別那麼急,人還熱的,應該還好的。”表姐弄了點紅糖水說:“舅舅,苦一輩子,喝點紅糖水吧!”可是,他什麼也咽不下了。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要把他折騰到養老院,短短一星期的時間,就讓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要知道,老爸是多麼地不願離開家門。可是,原來的保姆拖不動身體越來越僵硬的老爸,回家了。後來的保姆,看到我爸這樣子,漫天開高價還不想做。從年內到年外,我們姐弟就在這糾結中捱過,直到正月初四還找不到合適的人。

我說:“爸,不是我們不給你找,你也看到了,到今天還沒人願做,你一個晚上叫幾十次,誰也受不了啊!”他說:“會做的人是有的。”我說:“那如果人家出一萬一個月,我們也付不起啊,你能不能先在養老院呆幾天,等我們找到人再給你送回家,行不?我們總不能都辭職了在家伺候你啊!不賺錢用什麼來養一家老小?”無奈之下,他不再說什麼,只得由我們搬弄。

這麼多年都是保姆伺候着,到養老院後我才明白,老爸的情況遠比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我怕他餓死,只能每天晚上自己跑過去餵飯,給他洗好換好纔回來。可是他的情況還是一天不如一天,稍微大點硬點的東西都咽不下。我只能把菜剁成菜泥。往往是,半碗粥要喂上半小時還面前髒的一塌糊塗。又怕他一天到晚躺着精神會更差,所以我讓他去外面轉轉看回電視啥的。開始兩天他還會睜眼看一會,到後來幾天眼睛也睜不開了,我把他搬上輪椅也越來越困難。再加上我右手受傷無力,所以往往是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由於帕金森病吃多巴胺類藥能刺激神經,產生開關效應得到一時的緩解,所以他經常偷偷超量服藥。可他不明白藥吃得越多,後期僵硬得越厲害。到此時,所有一切晚期併發症都已出現:全身硬到曲個腿彎個手臂都做不到。指端肥大變形,啥也握不住。肌張力大,雙腿腫脹疼痛難忍。大小便無力,吞嚥困難,眨眼困難……他身體開始腐爛但他知道痛,他全身都動彈不了但他腦子還能意識到。或許是藥物產生的幻覺,也或許是想家了,聽到走廊上的聲音,他就會跟我說:“邦卯(家裏經常陪他說話的鄰居)在外面嗎”我說:“沒有,這裏是養老院,不是家裏,叔不會到這兒來。”他又問:“王莊人(多年的保姆)呢?”我說:“回家了。”他又說:“不來了?”我說:“不來了。”我很奇怪爲什麼他不跟我說要回家,或許他以爲自己在家裏,或許他真的怕耽誤我們上班,或許他已想明白了一切,再也不想拖累我們,一心向死。

就這樣到了第六天,我發現自己已經累垮了,開始發高燒全身無力頭疼欲裂。那天下午,我燒了點紫蘇生薑茶,喝下鑽進被窩準備瞌一會再過去給他喂晚飯,可稀裏糊塗竟然睡着了,突然驚醒已是晚上九點,想想養老院已經關門,還是算了吧。可是那天晚上卻做一晚的怪夢,水裏的墳墓啊,墳邊的魚鱉啊,荊棘叢生的山路啊……我想親人間是會有感應的,當我第二天早上帶着魚腥草茶水匆匆趕過去時,老爸已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我真的非常後悔那天晚上竟然沒去,都說人在臨終前會有迴光返照,腦子特別清醒,會有後話要向子女交代,或許他迴光返照睜開眼時一直在尋找親人呢?或許老爸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呢。就讓他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一個人無助地空對四壁,孤獨地走向死亡,這對一個彌留的老人是多麼地殘忍,對子女來說該是多麼地遺憾。這一別就是一生,再也無從彌補無從相見了。

老爸得的是帕金森病,從發病到臨終,被病魔折磨了整整11年,最後階段,運動功能全部坍塌,生命的痛苦達到了極限,他悲慘而又無奈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在父親與病魔的抗爭中,作爲家屬的我們親眼所見他所受的種種磨難,每每想起,心痛不已!我們只能在一個個帕金森家屬羣裏互相安慰互相鼓勵互相支撐,那裏面很多人都是剛發病的患者,他們對未來的生活狀況一無所知,但是,一些醫生給予的忠告卻讓他們心驚膽寒,這種病是不可逆轉的怪病,至今沒有很好的醫治方式。吃藥會得一時的緩解,可藥吃得越多後期的僵硬程度就越厲害,藥物副作用產生的併發症也越嚴重。因此,很多患者都在身體上和心理上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六年前,我媽一覺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她走時沒留下一句話,只給我們留下個生活無法自理的老爸。我媽走時才60多點,我想她是被我老爸累死的。而我老爸,這是被怪病折磨死的。在老爸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裏,他痛苦不已,我們心力交瘁。我甚至在心理默默期盼着他早日解脫!都說好死不如賴活,可人生活成這樣又該是多麼地悲哀和淒涼。

等我整理思緒,我會把他這麼多年來跟帕病鬥爭的經歷慢慢寫出來,儘量提煉出一些有意義可參照的信息,爲的是讓更多帕病患者和家屬以及醫護人員更深入地瞭解帕病的病情,以便對帕病患者做出更好的護理和醫治,減少他們的痛苦。也以此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若有來世,你一定要健健康康,願天堂能聽到你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