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雨-抒情散文欣賞

紅房子上的灰瓦被雨水沖刷的發出綠光，在淡黃色天霧的籠罩下，越發顯得古樸。雨水擊打在瓦片上，反彈，跳起，回落，終於順着瓦片流下，似一條條碧線，在窗臺下方長滿青苔的水泥階上又重複起剛剛的動作，留下一條深淺一般的似劃痕又沒有棱角的線。這便是滴水石穿，要歷經多年的悄無聲息，才能完成的工程。我蹲在雨水幾乎打不到的檐下，像一隻好奇的燕子，靜靜的看着這重複已久的滴滴答答，出神。

被檢查衛生的幹部叫到時，我驚嚇得差點蹦起來，那種感覺彷彿大夢驚醒，導致我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在幹部面前支支吾吾。他當然知道我的名字崗哨。陪同幹部檢查完衛生的時候，雨下的更大了，送走他，我便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彷彿續夢一般。

雨水很大，但不是瓢潑，更似澆花的水噴頭，拉出一條條水線，又密又細，線條分明。以地面平攤的片片水窪爲鏡，水線像千百隻纖細的手指一般齊刷刷的按下，疾速收回，繼而又齊刷刷的按下，速度之快，不見滴水，猶如水晶引線直入鏡中，只見細波盪漾，從珠心處綻開，似一朵朵瞬開瞬謝的雨蓮；又似一個個跳動的音符，淅淅瀝瀝，滴滴答答，發出人間樂器難以演奏的自然之音。

四下張望，屋未動，樹未動，雨水之輕，甚至未能將一片葉子催動，只有映在水中的樹影隨着波紋盪漾。每一片水窪都是一片銀河，雨水急，星辰就密，樹影的輪廓就越發顯得忽隱忽現，不可捉摸。水到大時，似萬針齊下，刺入水面，頓時水泡一片，猶如驚鳥入叢，激起一片魚蛙翻騰，樹影自然混沌不可現。排水管處，水積如注，似成盆倒下，噼裏啪啦，四條水管，八方呼應，碎碎之聲，只可諦聽，獨自欣喜，其美妙無可形容，更別說用言語寫出說出了。

門前的石板路只有一小塊沒有積水，在這一小塊石板上赫然閃耀着一個大大的繁體勝字，那是學員連的信仰，被學員們鐫刻在了唯一的高地上，視若靈魂，可見其地位之高，分量之重。淹不到，風卻可以吹得到，雨也可以滴的到，經歷了時間的沖蝕，鮮紅的信仰已經褪色。淡了？淡到了學員心中罷了。整體來看，水窪和凸起像極了一張世界地圖。四面存積的雨水泛着氣泡涌向東方勝地，讓我想起了古代中國的強盛，萬國朝拜，陸海皆來。如今，輝煌的歷史依舊在東方續寫，炎黃子孫的`智慧與力量歷久彌新。這破天荒的遐想，讓此時此刻，我這個共和國的哨兵突感責任重大，頓時底氣十足了。

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以致營長穿堂而過，站在身後多時我纔有所察覺。事後我爲此深深地懊悔，唯恐營長誤會我打了盹，還好擔心沒有成爲現實，我猜想，營長必是也傾倒在這詩情畫意，纔不捨得將我從夢境中拉回。彙報完執勤情況後，輾轉來到後門，送走營長，此時雨已經小得多了，雨聲也趨於平靜。後門門口有一條專門排放雨水的溝渠，平日裏都是乾涸的裂紋，如今才真正活了起來，星星點點的落葉和花瓣浮在水面，隨流飄蕩，這般情狀不禁讓我想起了王國維的詩句，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心中一陣淒涼劃過，感慨萬千。

對面連隊的哨兵也已經倚門多時了，或許他和我一樣陷入了沉思，或許他只是聽聽雨聲，看看雨景，又或許他只是倚在門邊打個盹，總之他必然也是被這雨景吸引着，不然爲何如此親近雨聲呢？我和他都是幸運的，在這忙碌的時代，能夠靜下心來，不問浮名，不求勝敗的在自然之聲中欣賞一場春雨的盛衰，是何等的悠閒與奢侈啊！這種難得豈是在鬧市街區品一杯昂貴的咖啡能相提並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