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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我還是個孩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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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夏天的一個週末,天空像一塊藍底白花的布,明亮,純淨。世博會來了以後,申城那烏濛濛的天空不見了,藍天和白雲就留在了申城的上空,這是世博留給申城人民最實惠最讓人感謝的厚禮。

長大後,我還是個孩子散文

心情很好,如約接爸爸媽媽來家裏小住。老公開車,我坐在他的身旁,兒子和老爸老媽坐在後排。從弟弟家到我家大約一小時的車程,一路上聊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我告訴爸媽,兒子前段時間去學游泳了。媽媽連忙問學游泳多少錢,我說不貴的,一共10節課,600元。學了一項蛙泳,會遊了。爸爸說,在老家學洗涼水澡哪需要花錢呀,在河裏泡泡就會了,你哥哥弟弟就這麼學的,遊的都不錯。

河?我們那裏的河現在變成水庫了,綠茵茵的水,深不見底,誰敢下去呀。再說,也沒空回家去學呀,他現在作業那麼多,回老家你們也管不了,我們又沒時候在家裏久住,還是在這邊學學拉倒。

提起游泳,爸爸有點興奮。在我們老家,爸爸可是老牌游泳健將。記得在我們還小的時候,爸爸經常下河捕魚,潛水時間太長,讓站在岸上的人們着急得大聲叫喊。爸爸好一會兒才探出頭來,左手捏着一條魚,右手也捏着一條魚,嘴裏還銜着一條。岸邊的鄉鄰們都說,這水性了不得呀,算是開了眼了。

想到這兒,我暗自發笑。便告訴兒子,向你外公討教幾招真功夫吧,外公可是游泳高手呢。兒子半信半疑地盯着爸爸,爸爸便笑眯眯地說起他的游泳光榮史。爸爸說,他可以仰泳,將河這邊脫下來的乾衣服用手舉起來,泳到河對面去,寬寬一條河,手上的乾衣服不會沾一滴水。

老公聽了也自嘆不如。我便告訴爸媽,我前幾天也去學游泳了。兒子連忙顯擺是他教我遊的,他是我的老師呢。老公連忙誇獎說沒想到我悶水的時間還挺長的,能悶一分多鐘。我說,那當然,我記得小時候爸爸教我憋氣,一口氣說一首童謠,當時不知道爸爸爲什麼讓我練習這個,現在學游泳了才知道,原來是在爲我今後學游泳打基礎呀。說着,我便大聲念起了爸爸曾經教我念的童謠:

噼噼拍,噼噼拍,大家來打麥。

麥子好,麥子多,磨面做饃饃。

一報麥子又豐收,

二報麥子用機器,

報社裏添了一臺拖拉機。

爸爸笑,媽媽也笑。媽媽問爸爸是不是真有這事,爸爸擺出他一貫的作風,用沉默作答。

念這首童謠的年齡,不知道是四歲還是三歲,還是和爸爸媽媽一起睡大牀的年少時光。晚上,我洗好澡鑽進爸爸的被窩,捏住爸爸的大鼻子,讓爸爸學牛叫。“哞……哞……”爸爸一邊叫着一邊笑着,這是我們爺倆每晚睡覺前的小遊戲。後來不知道哪一天,爸爸教起我憋氣的本領,讓我一口氣把這首兒歌唸完,再後來就是一口氣念兩遍。我一心想學會爸爸一口氣能念好幾遍的本事,好多天都在念這首兒歌……

那時候,爸爸不過是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爸爸常常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走東家串西家,鄰居們時常逗我開心,都說我是爸爸的“小酒罈”。當時對於這個莫名的稱謂有點茫然,不明白堂堂一個小女子,怎麼就變成了“小酒罈”,便天真地讓爸爸告訴我這是爲什麼,爸爸一臉甜蜜地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多年以後,才明白“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女兒是父親的小酒罈”原本是這麼幸福可親的定義。

我和爸爸嬉耍的快樂童年記憶並不多。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爸爸變得嚴肅不可親近。大約從我上小學一直到兒子的出生,我與爸爸的溝通都特別少,幾乎沒有一次是心平氣和的正面交流。爸爸與老公的談話卻是比較多的,什麼既然你們戀愛了,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之類的話。老公說,這些話看似輕巧,卻十分有份量,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的鄭重交待與期望。

爸爸的眼神就是我們行動的指令。一件事情,如果爸爸同意我們做,他便不理會我們,沉默便是默許;如果不同意,他就狠狠地瞪我們一眼,連句話都懶得說。記憶裏,爸爸是威嚴的,是心中那道不可輕易逾越的高岸,無論我們遇到什麼大事難事,有爸爸把着關,洪流永遠不會沖毀我們的耕種的良田。我們又是自由飛翔的小鳥,總是向着自己嚮往的地方展翅,爸爸只是遠遠地望着,爲我們加油,給我們勇氣。

是啊,爸爸在29歲之前,已經完成生育四個子女的重任。那時候爸爸多麼年輕!像一棵風華正茂的遮陽樹,給我們全家人遮擋風雨。他的青春與希望,播撒在滄海桑田,深刻在一年四季的辛勤勞作裏。他不屈與驕傲,永遠藏在了心底,極少有人能懂。爸爸總是喜歡沉默不語,生活中,很多高深的道理,很多難解的題,在他心裏跟明鏡似的,他只是不願意跟人計較罷了。

爸爸承擔着一大家子的生存壓力,上有老下有小,全憑他這個頂樑柱的支撐。在農村,在那幾掊被祖祖輩輩不知道多少代人翻來倒去的過的陳年老土裏,要養家餬口容易,要承擔和打造四個子女的光明前程,又是多麼多麼的難啊。

一直以來,我們就像是長在爸爸心田裏的四塊莊稼,這幾塊地裏種的是紅薯也好,黃金也罷,他不管,在他心裏,哪一塊地都不能少,哪一塊地都必須風調雨順,四季平安。爸爸的`期望似乎有點蠻橫無理,可正是他的這種對金錢無所求的態度,直接影響着我們對生活的態度。

記得有一次妹妹告訴我,小時候,她看到一個同學穿的裙子漂亮,便隨口說了出來。爸爸便說,穿的漂亮有什麼用,要活得漂亮才行。妹妹後來告訴我,她那個同學後來在外面打工時和一個老男人私奔了,命運非常悽慘。也許爸爸當初就從這個女孩子的漂亮裙子上面看出了玄機,警告妹妹不要做一個花瓶式的女孩兒。

如今,爸爸播下的種子也生了根,發了芽,也結了果,這果子也不是什麼金果銀果。爸爸還是很滿足地媚開眼笑了。

聽到爸爸在後面教兒子救人的技巧,我便叮囑兒子認真聽,外公說的可都是難得的經驗呢。爸爸問,你們知道爲什麼很多人下水救人,人被救了,自己卻被淹死了嗎?爸爸說,在水裏救人,不能在水面向上拉別人,讓被救的人拉住你不放,這樣會讓你的手腳就被他困住,自己失去游泳的能力,被他拖下水去。救人時要鑽到被救的人肚皮下面去,藉助水的浮力,用頭將他頂起來,在水裏,你一定要保持自由的狀態……

老公一邊開車一邊連連稱讚,這方法可真是值得借鑑。我的思緒卻飄向了車窗外,飛向了遙遠處。想起了兒時的夏夜,與哥哥、弟弟和妹妹一起打着手電筒在家門口的池塘邊捉螢火蟲的情景。夏天的夜裏,有淺淺的露,螢火蟲停落在池塘岸邊的桑樹枝頭,草尖上,潮溼的水霧打溼了它們幼嫩微薄的翅,很容易捉到。將捉來的螢火蟲放進早早準備好的小小透明玻璃瓶裏,一捉就是小半瓶呢。關掉手電筒,讓這小瓶子在夜色裏,在星光下,閃着忽明忽暗的熒光……不知誰唱起了兒歌:

螢火蟲,

掛燈籠。

飛到西,

飛到東。

寶寶飛家它來送。

唱罷,大家大聲地笑。寶寶,寶寶,誰還是小寶寶呀。有時候是自己唱的,唱完了一樣大聲地笑,那笑聲,是童年裏最動聽的歌謠,響徹鄉村農家小院,快樂而無憂。如老家院子裏喇叭花,只淺淺地開過,那種淺藍粉紫的色調,那無法複製的美麗,永遠也弄丟不了。

那快樂屬於遙遠的童年。那時候,我眼裏的春花秋葉,綠的綠,紅的紅,都是脆生生的純。夏天,雷雨前在池塘水面低飛的蜻蜓,色彩是明麗的,不染纖塵。冬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我最熱愛的雪花呵,童年的那些年,在我出生的那片大山裏,從來沒有爽過約……鄉村美景,像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園一般,阡陌交錯處,總會沾滿泥土的清新氣息,厚重質樸,這是大自然的本色,是人生的本色,別無其他。

破草屋,小花狗,山裏娃,清水池塘裏的水葫蘆,屋後老樹上蹦跳的小松鼠,小院四周的桃花,樓頂伸手可摘的甜柿和大棗……都在我童年的版圖上留下童話般的印跡。只是,這美麗太過普通和平凡,在我年少追夢的時光裏,曾低沉暗啞,根本不懂得珍惜。

長大後,經歷一些事,才慢慢領悟到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幸福。人變得散淡,像涼薄季節裏的蝶,只要在盡情地飛着,或高或低,或停或落,心境都須要保持一種美的姿態。“寂寂柳條溪畔,小園獨佔秋光。”我自當守住這方心靈安靜的小園,種幾朵清美的菊,供自己欣賞。

真正幸福的生活是平凡的。幸福其實很簡單,幸福就是老外公給小外孫胡誇海吹,說也說不完的故事,講也講不完的道理;幸福就是外婆滿臉堆笑,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總是感覺自己的老伴兒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自己的兒女是天底下最優秀的孩子;幸福就是老公回脫去書生意氣,像個痞子似的吹着口哨開着車,偶爾把搖滾音樂開得山響,老婆坐在旁邊偶爾提個醒兒,車子從這個大城市的高架路上飛快地開過,霓虹燈似星星點點的漁火,開滿都市的大街小巷,人兒總會在這黑暗洋麪上找到自己的家在何處,有家的地方就是心的海港!

此時,看到父母的開心快樂,我感覺自己還很小很小,像兒時一樣承歡膝下,無拘無束地暢意開懷,這種感覺多麼值得珍惜呵!三十六歲的生日到來之時,我想對所有同齡的女性說句心裏話:幸福其實很簡單。幸福就是:長大了,還要像孩子一樣擁有純真和微笑,做父母的開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