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的散文

難得的休息日，本想好好的撈個大懶覺的。“大白菜啦---新鮮的大白菜，出來看看啊------”準高音的大喇叭，夾帶着一陣破鑼似的嗓音，從窗縫裏徑直擠進來，毫不客氣的撞擊着耳膜。我無可奈何地探頭望去。不知陰天亦或天根本就沒全亮。灰濛濛的街道上，一輛農用三輪車滿載着白花花的菜“蹦蹦---蹦蹦------”的轟鳴着。三三兩兩的人向那靠攏，交頭接耳。冬真的來了。一瞬間，那不間歇的叫賣聲，放佛變成了冬一陣緊似一陣的腳步聲。牽着記憶的手，帶我的思緒奔於四季輪迴的行程之上。

我是山溝溝裏的娃。

我喜歡春天。尤喜山溝溝裏的初春。喜歡看小草微微返青；喜歡看柳條緩緩舒展；喜歡看枝頭的芽孢一天天的豐滿；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蹲在山坡上傾聽“耗子花”開的聲音；喜歡在暖暖的陽光下，閉着眼感受着花兒、草兒咯咯嚷嚷的長啊長啊，任我探着頭、掰着手指頭也說不好到底是哪一天她們就一股腦兒地熱鬧了小村。柔柔的一場春雨過後，人們扛着鋤頭、鍬、鎬到果園的空地上栽瓜種豆。用一腔的溫情，播下一季的希望。

葉子一天天的又肥又大，小苗也在陽光雨露的呵護下搖頭晃腦的竄着個兒。喜歡在休閒的時候泡在房後的河窪裏。撫着柳腰、光着腳丫、哼着小曲，看那成雙成對的鴨兒、鵝兒白毛浮綠水，享受着“曲頸向天歌”的悠閒與浪漫。

當枝葉間的蟬兒鼓着雙腮、沒完沒了的哼着古老而又單調的民謠時；當那一縷縷清香不知不覺地溜進鼻孔時，秋便來了。多嘴的家雀唧唧喳喳地傳着梨花姑娘腰變粗的閒話；坡前的谷兒紅着臉、羞彎了腰；山楂姑娘要出嫁了。大綠的裙子上鑲着一顆顆閃閃發光的紅瑪瑙，是村裏最漂亮的嫁衣吧。傍晚，姑娘小夥們圍坐在葡萄樹下，吃着甜甜的月餅、望着圓圓的月亮、偷聽着牛郎與織女纏綿的情話。

冬是一年四季最懶散的季節。也是農家最悠閒的一段時光。小的時候喜歡圍在爸爸的左右，看他把一段木塊削成個橢圓，在一頭訂上長長的釘子，做成“冰猴”。然後到房後那天然的滑冰場上，看它像陀螺一樣優美的旋轉起來。喜歡漫天飛雪的時候，雀躍着追逐於銀裝素裹之中，輕盈的走進冰清玉潔的童話世界。雪花不是孩子們的獨愛。每當下雪時老爸那一臉癡迷的笑，總讓我感到格外的欣喜。他說他也愛花，最偏心於雪花。當我和姐妹們忙着堆雪人、打雪仗的時候，他獨自把雪攢在一顆顆小樹下，堆成一座座小山。我曾天真的.問他：“爸爸，這樣小樹會不會冷啊？”爸爸笑着說：“不會的。反倒是她們的溫牀呢。天暖和的時候，雪塊、冰塊就化作了甘甜的乳汁。喝飽了的小樹纔會長出綠綠的葉子，結出大大的果實啊。”呀！那一刻我才明白，爸爸這麼偏愛雪花不單純是因爲她輕盈漂亮啊！

然而，近幾年我卻很少看見那熟悉的笑容了。記得，去年深冬的一天，我回老家看望父母。媽媽每次知道我要回去，都提前把炕燒的熱熱乎乎的。一進門就催促我：“快上炕。冷吧？把手伸進小被兒裏暖和暖和。”家的親近與溫暖，心總是感到特別的舒坦。一旁的爸爸慢悠悠的說：“又變天了，冷也沒有雪。”媽媽半含嗔怪的說道：“你爸呀，一天天的盯着天氣預報。盼雪比盼閨女還厲害呢！”我撲哧地笑了。可擡頭看看爸爸一臉的肅穆，“一大冬了，咋就不下一點雪呢？”當時我多少有點不以爲然，可沒想到今年遼西真的就出現了史上少見的大旱！家裏不光糧食幾近絕收，果園也旱情嚴重。七十多歲的老爸，在窪處打了一眼井。沒日沒夜的守在那，把僅有的一點水，分挑到一顆顆小樹上。我一遍遍的打電話叮囑：“別澆了。再旱咱家也不會捱餓了，別累壞了身體。”可我知道，那滿山的小樹都是爸爸親手培植的，就像他的孩子啊！心，不時地隱隱作痛。那一刻我讀懂了爸爸盼雪時眼中的那份迷茫。是啊，爲什麼天氣會一天天的變暖呢？爲什麼一冬天都不下雪呢？久違了，那天然的滑冰場；久違了，那大雪封門後的千里銀川；久違了，記憶中浪漫的童話世界！

天已大亮，熱鬧的場景拉回了我的思緒。光陰流轉，這是我離開家鄉的第八個年頭了。眼前的高樓大廈、喧鬧的“車水馬龍”，無休無止的演繹着城市裏變幻迷離的交響曲。而此時，我的心裏沒有一點欣喜。人類啊，在你發達的今天，會願意爲維護我們這個懶以生存的家園而進行一次深深的思考嗎？又是一個冬。這個冬，會有我記憶中的“千里冰封”嗎？這個冬，我能再次看見爸爸臉上那孩子般燦爛的笑容嗎？盼望着！盼望着一場美麗的邂逅，欣慰我的情，鮮活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