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的回憶散文

下班了，在走出門診大樓的那一刻，我不禁被迎面吹來的寒風打了個趔趄。

天太冷了！大街上，行人稀疏，除過那飛弛而過的汽車之外，便只剩那呼呼叫響的寒風了。這樣的天氣對我來說太熟悉不過了。我想起了我那英年早逝的父親……

我出生在關中西部一個小山村裏。自我記事起，父親每天都會去山上放羊，晨出晚歸，四季輪迴，從不間歇。他是養羊專業戶，放羊的閒餘時節，便又做些餵羊，剪羊毛，墊羊圈等活。這樣的話，我們每年都能出欄十幾頭羊，日子隨不算富裕，可也算過得去。

小時候，最令我驕傲的莫過於我家的小羊糕了。一夥小夥伴，每天都搶着給羊糕喂草，逗它們玩。每逢此時，我的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滿足和自豪。然而隨着年齡的增長，我那些引以爲榮的資本，不但消失殆盡，反而成了恥辱的象徵。上小學後，全村和我一般大小孩子的父親都紛紛進城打工，有的還做了老闆。而我的父親依舊是那個風裏來雨裏去的放羊人。同學們嘲笑我，不和我玩，甚至有些還指着我的'鼻尖罵我羊崽仔。我委屈，自卑。有天放學回家的途中，我再一次受到一夥同學的羞辱和欺侮，一回到家，我便撲進父親的懷裏大哭起來。我問他爲什麼不進城打工，爲什麼要放那該死的羊……父親流淚了，一把把我摟在懷裏說：“孩子，爸爸沒本事，讓你受委屈了。爸爸是個農民，擅長養羊，進城打工，爸爸沒幹過，也不一定適合呀！不過爸爸答應你，等你考上大學那天，爸爸一定把羊全部賣了，用賣羊的錢給你做學費，然後進城打工。行嗎？”“行！”我轉悲爲喜，開心的笑了。

也從那天開始，我每天放學幹起了幫父親趕羊的工作。每次去趕羊，我都要翻一座溝，淌一條河。因爲父親都在河對岸的山上放羊。踩着佈滿石仔的山間小道，我象一個快樂的兔子一樣，一路小跑着。寒風呼呼地颳着，刮落了樹上凋零的枯葉，颳得路邊的荊棘隨風擺舞。悠長的山路，闃無一人，靜得出其。順着山路，不大一會兒，我便跑到了河邊。每次過河，我都要跑到河邊的一個泉子喝水。泉子裏的水好清好甜，冬溫夏涼，即使在最冷的臘月天，河水全部結凍，它也不會結冰，有時還會冒出股股熱氣。

河一過，便要上山了。上山的路，蜿蜒曲折，十分陡峭。每次上到山頂，見到父親，我已是滿頭大汗，襯衣全溼透了。每逢此時，我都要對父親說：“爸爸，我一定好好讀書，等我考上了大學，咱就把羊全部賣了。等我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我就接你到城裏住，讓你享福，過城裏人的生活。”父親摸着我的頭，會心的笑了。

若干年後，不負父親所望，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父親也如約把羊全部賣了，賣了七萬元。然而天不測風雲，就在我去省城讀書的那年冬天。父親在鎮上一家建築工地打工時，被橫空掉下的一塊模板砸到了頭部，永遠的離我而去。

聽到這個消息，我萬念具恢，悲慟欲絕。是我害死了父親，如果不是我非讓他進城，讓他去打工。他也許會平平淡淡一生，一生都放他的羊，做他普普通通的農民。是我鬼迷心鞘，虛榮心做祟，非讓他過什麼城裏人生活。他說過，他不合適，而我……

後來，我在伯父的幫助下安葬了父親，讀完了大學。如今，父親離開我已整六個年頭了。我也有了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變成一個真正的城裏人。每當寒風吹起，我都會想起我的父親，想起我幫父親趕羊的情景。願父親在天有靈，地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