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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村莊的蛻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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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鄉的人找不到村口的破爛屋,

一個村莊的蛻變散文

找不到自己家門前的泥巴路,迷路了。

“那麼幹淨的村莊,畫裏似的。”

我到魯家村時,冬天也到了。“小雪”節氣裏,江南並沒有雪。今年第一股寒流只製造了一場雨,細細的,濛濛的,一如春雨纏綿。此時的魯家村,靜靜的,沒有想象中的遊人如織,一派歡騰。

魯家村太有名。早早就聽說過魯家村的傳奇。一個髒亂差的村莊,年年衛生評比倒數第一,因爲換了個的村支書,而華麗轉身,環境美了,村民富了,成了聞名遐邇的美麗鄉村示範村,遊人紛至沓來,考察的,取經的,絡繹不絕。

這樣的村莊,怎麼說,都是有幾分看頭的,可我卻久久不想去,幾次採風的機會都放棄了。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情,或許是身邊如荼如火的,所謂的花園村莊建設、城鎮化進程,讓村莊偏離我的想象太遠了吧。我怕看到千城一面的城市後,又看到千村一面的'村莊。我怕再在村裏村外,村前村後看到構圖粗糙,線條零亂,毫無意境可言的牆繪,我更怕假花假草掛滿房前屋後,像一個原本樸實清新的村姑,戴了假睫毛,裝了美瞳,染了黃頭髮,塗了濃重的脂粉,讓人不忍卒睹。而更多的村莊,經過政府的一番打造,美則美矣,卻人煙稀少,晃來晃去的,只有幾個神色萎頓的老年人,或拄着柺杖在屋前蹣跚,或枯坐村口,眼中盡是茫然和無奈。沒有年輕人的村莊,就像失去生命的內核,空蕩蕩的,沒有活力和生機,又怎麼談得上美呢?

魯家村不會也盛名難副吧?

走在魯家村的村口時,一枚金黃的銀杏葉施施然落在我的頭頂,葉柄沒入發間,涼涼的。同行的美女作家幫我摘下來,笑笑說,髮簪似的,真心好看呢。我接在手裏,湊近鼻間,輕輕嗅了嗅,心裏泛起那句爛熟的詩:生如夏花絢爛,死如秋葉靜美。其實,夏花絢爛,從來比不上秋葉靜美。只是世間又有幾人禁得住夏花的誘惑。心念一動,手心握緊了那片扇子似的葉片,悄悄地揣到衣兜裏。

魯家村寬敞而明亮的旅客集散中心,古樸的八仙桌,長長的條凳,很有些鄉村的帶感,坐在長凳上,品一盞溫熱的安吉白茶,看不遠處的魯家湖,雨點在湖面製造一個又一個漣漪。貼水的蓮葉已枯黃,這時節,雨打枯荷最是應景,隨那殘荷聽聽雨聲,別有一番詩意。

湖上邊,是一片茶園,墨綠色的茶田,齊整整的,彷彿刀切過似的,透出一種規整的美。脣齒間的茶香,宛若從那一片茶園裏,遠而近,款款而來。再遠處,便是竹林。安吉多竹。竹子本就清雅,何況,幾百個品種的竹子彙集在一處,便覺得漫山都是清逸之氣。安吉更把竹子做成產業。這個旅客集散中心裏,便有一批竹製品,精緻的竹手鍊,拙撲的熱水瓶殼,時尚的手提袋,竹籮竹匾竹筐更是精巧得讓人愛不釋手,還有竹纖維做成的毛巾衣物等等。

一方水土一方人,魯家村的山雖不高,水也不深,但村莊裏有綠水青山,便空靈豐逸,有竹青茶綠,便霽月風清。

魯家村的小火車是一道別樣的風景。

4.5公里的鐵軌,從村中穿過,將18個以野山茶、特種野山羊、蔬菜果園、綠化苗木、綠化盆景、藥材、特種雞等產業爲主的家庭農場串聯成一串綠色的珍珠,鑲嵌在綠水青山間。坐在內燃機小火車“阿魯阿家號”的卡座裏,穿行在各個農場間,略帶寒意的風,夾着綿綿的細雨撲面而來,閉了眼,讓滿帶植物清香的清新縈繞着,醉意醺然。此時的魯家村,林木仍茂,菜蔬正綠,格桑花開滿山坡,凌霄花纏繞在木架上,小狗蹦跳在小徑中,細雨滋潤後的村莊,不但毫無蕭瑟之氣,更增幾分盎然生機。

4.5公里的鐵軌,彎彎繞繞,上坡下坡,跌宕起伏,路上的風景不斷變換,葡萄園、山楂園、野山茶園、中藥谷、香草園、香菇園、野冬筍園、鐵皮石斛園,真所謂“遠也好看,近也好看;紅也好看,綠也好看;生也好吃,熟也好吃。”

4.5公里的鐵軌,又被二十四節氣分割。立春、雨水、驚蟄、春分……二十四個節氣在身姿婀娜的黃泥坯牆上妖嬈,咣啷咣啷火車行進聲中,節氣在路旁提醒你,四季在輪轉,時光在流逝,而鄉村生活與節氣緊緊相連。

下了火車,走向萬竹農場,路上遇到一個巨大的造型別致的竹亭,八角的結構,中間一個圓形的出口,由玻璃覆蓋,坐在竹亭下聽雨,仿若在母親的子宮裏,安穩又隱密,世事紛擾,已拚棄在外。一行人久久坐着,不肯起身,直到暮色降臨。

“每個家庭農場都是一個景點,由4.5公里的鐵軌串聯成一個大景區,每個家庭農場差異化發展,使整個村莊形成一個大型、高端的農業綜合園。”村支書朱仁斌說。

在農家小院裏,我們的晚餐已接近尾聲,朱仁斌才匆匆從田園魯家項目洽談會上趕來。

“我先吃口飯再跟你們細講。”他裝了一碗米飯,舀了一勺湯,吃將起來。從早上到現在,他馬不停蹄地輾轉着,飯都沒時間吃。這些年,馬不停蹄到沒時間吃飯,已是他的常態。

我們說,你先吃先吃。可還是忍不住提出一個個問題,一次次打斷他吃飯。

真的很好奇,這樣一個沒底蘊,沒特色,沒產業,沒風景的浙北平凡山村,是怎樣鳳凰涅槃的。

習武出身的朱仁斌,疏落闊達,有一種放達的豪氣,不大的眼睛不時放射出一道道精光。他得過散打大賽大獎,做過建材生意,有了些許積蓄,小日子過得紅火又舒坦,卻因爲機緣巧合,他“神使鬼差”地接了魯家村支書的重擔。“上任第一天,去縣裏開會,就因爲村裏衛生檢查倒數第一,被領導當衆點名批評。活了四十多年,都沒有這麼丟臉過!”他說。

魯家村全村16.7平方公里,找不到一個垃圾箱,泥巴路、土坯房,簡易廁所隨意搭。事實上,髒亂差還不是最主要的。“沒錢啊!”2011年,他“接手”魯家村,村賬戶僅有6000元,負債卻高達150餘萬。“窮得姑娘都不願嫁到魯家來。”

窮則思變。改變村容村貌就成了朱支書施政第一招。拆簡易廁所,拆破爛草屋,買垃圾桶,僱保潔員,選婦女隊長監督,挖污水管道。錢從何來?化緣去!找外出創業致富了的鄉賢,找政府包裝項目,實在不行,把自家的存款,無息借給村委,最大的一筆借款爲50萬元。終於,回鄉的人找不到村口的破爛屋,找不到自己家門前的泥巴路,迷路了。“那麼幹淨的村莊,畫裏似的。”回鄉的人說,“以前在外面工作,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魯家村人,沒面子啊!”2011年底,魯家村通過了創建美麗鄉村的驗收測評。

有了“顏值”,沒有支柱產業,沒有文化底蘊,就如徒有其表的美人,怎能支撐起美麗鄉村建設的提檔升級,帶領村民致富?

一個“破天荒”的創建規劃擺到村民面前。魯家村唱響了打造“家庭農場”,發展現代農業的美麗鄉村建設主旋律。以“公司+村+家庭農場”的模式,啓動了全國首個家庭農場集聚區和示範區建設,沒有前例可以參照,只能摸索着前進。請專業團隊規劃設計,找專業團隊合作建設,花大價錢做招商引資PPT。招商成功了,項目落地了,18個家庭農場紛紛登場,接着,旅遊公司也進場了,農場變成了體驗式的、拓展式的、觀賞式的景區,整個村莊也將打造成4A村域景區,且被納入國家首批十五個田園綜合體項目之一,村民的收益年年遞增,外出的年輕人紛紛回村就業。

在朱仁斌的辦公室裏,我們看到魯家村的規劃圖裏,有“兩山”理論研究院的建設藍圖。“魯家村的模式,是可以模仿和借鑑的。我們希望有更多的村莊能像魯家村一樣,從一貧如洗,到共同致富。”

從魯家村出來,燈火已闌珊。雨大了,一行人走在雨中,走在雨聲中的魯家村,彷彿走在童話裏,一個破繭成蝶的童話,一個鳳凰涅槃的童話,更是一個創業創新的現代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