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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雪來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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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世界,雪來過散文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跨入深冬,雲層越發的凝重,就在我極渴望能下一場大雪時,天空竟然固執地與我作起對來。往往,當你越渴望做成一件事情時,這件事的結果大抵都與其想法背道而馳。

於是,冬日裏每每晨起時,我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掀開窗簾,而當我看到晨曦中稀疏的星子時,我知道,我又該失望了。

生活在都市,離最初的生活軌道越來越遠。偶聞得迎春的花香,聽到蟲鳴蟬吟的嘁嘁啾啾,目睹樹葉由綠變黃的線條,卻再也沒有能與一場雪邂逅。我知道,我要的,不是隨意洋洋灑灑後集於地面的污泥,而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雪,踩在腳下能發出聲響的那種。

我是從去年年初開始喜歡遲子建的,對她文字的清麗和靈性有着深深地欽佩。她的故鄉在大興安嶺,我從她的文字中知道大興安嶺春天月光朗照得熒光閃閃的春水;夏天豔陽普照下翠綠蔥蘢的樹木和堤壩下盛開的野花的幽香;秋天下霜時節逐漸變得火紅的樹葉和開在原野中的野菊花;冬天白茫茫的雪海和堅冰之下美麗的出水芙蓉般的游魚……而我最喜的是大興安嶺的雪。

[二]

落明是我在大興安嶺的qq好友,前不久他跟我談起大興安嶺的雪,零下三十攝氏度的氣溫,月光下的銀色世界,雪山與雪山無聲地對望,捕魚的漁民在夜深時逐漸熄滅的點點燈火。就在我腦海中勾勒着無比壯觀的雪景時,另一幕卻在我腦海中清晰呈現。

2010年淺秋,讀完遲子建作品《額爾古納河右岸》後,我寫了篇讀後感,取名爲《走進遲子建》,期間毫無掩飾地表達出自己對遲子建的喜愛,就在發表文字的一個星期之後,我收到了來自大興安嶺的.包裹,寄件人落款爲“落明”,這使我很驚詫,我沒有那邊的朋友,且不隨意把通訊地址告訴陌生人。打開包裹,我看到了遲子建的兩本書《清水洗塵》和《踏着月光的行板》,隨後的幾個月裏,陸陸續續收到了他快遞給我的《霧月牛欄》《晨鐘響徹黃昏》《白雪烏鴉》《向着白夜旅行》《遲子建散文集》四卷……前前後後統共收到他快遞給我的十一本遲子建的書籍,這使我很震撼,感動一個陌生人所給的驚喜,於是一遍遍在qq裏,在博客裏尋找有關“落明”的字眼,終無獲。

在網絡裏寫字,我始終是安靜的,得到過衆多網友的褒獎,也曾受到一些人的冷嘲熱諷,不管怎樣,我都是安靜的,不作任何迴應。指尖流淌的是淡淡的幸福,一種靈魂上的安逸和寄託。我只追求屬於自己心靈深處的清寧。

於落明,我是充滿感激的。我從未與他有過交流,更不知道他的年齡及其他,但從他隨書籍寫在紙箋上的文字以及字體,我可以斷定,他是個男士。他說,喜歡我樸實貼近生活的文字,喜歡我小說中樂觀豁達坦然的女子,喜歡我塑造出來能用心去愛的男子,喜歡我淡泊名利的從容心境和永遠明媚的心情……

之後很久,我沒有想到一個妥當的回報他的方法。以往收到來自朋友的禮物,我總要回禮的。從小父親就教導我:“寧人負我,我勿負人”。他的禮物過於厚重,讓我無所適從。直到有一天,一個念頭從腦海中忽閃而過,我想那是最妥帖的方式。

於是我把自己寫的字用U盤拷貝下來,然後拿去打印店全部打印出來,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業餘時間手抄下來,抄完後按照他在包裹上的通訊方式一同快遞給了他,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有十萬字吧!雖然我沒有花太多的金錢去回報他的禮物,但是我是用了心的。先生曾一度取笑我過於認真,他曾提議我去商店買一些價值相當的禮物回贈,可我都沒有采納,我總覺得,用錢直接買來的禮物過於隨意。

就在我快遞出去十多天後,收到一條來自“花自飄零”的qq信息。第一句便說:“謝謝你厚重的禮物,我很喜歡。”我知道是落明,之後他又說:“你的文字,是我一直喜歡的,三年來,我沒有放過你的任何一個字。”我輕笑了一聲後竟然有淚溢出眼眶。我說不出我的心情,內心的複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我回復了“謝謝”兩個字後,便無言,我知道任何字眼的分量都顯得太輕。

我和落明成了好朋友,閒暇時我們會聊天,聊我正着手準備寫出來的小說,聊我小說中主人公的愛情,聊各自的處世態度,而當我問起他是如何曉得我的通訊地址時,他卻說保密,之後一直沒有提起,他說,只要努力,天底下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呵,誰說不是呢?

當他那天跟我聊起大興安嶺的雪時,我在想,雪夜的小屋,燃起爐火,坐在如豆的燈光下,寫出一個又一個段落,那該是一幅多麼美麗的畫面啊!

[三]

說起雪,我突然想說說我的母親。

由於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我與母親的關係一直很淡漠。細數記憶中與她牽手的情景,真是屈指可數。唯有那次與母親一同穿過積雪深厚的森林的情景,讓我記憶猶新。

我是在奶奶去世後才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

有一年正月,那年我也就十歲吧!母親試探着問我,我們去看看你的姨媽吧!聽到母親的話,遂即想到要走幾十公里的山路,還有姨媽家炕上被子裏活蹦亂跳的蝨子,我就後怕。剛要拒絕,可看到母親近乎祈求的目光時,我還是應了。

母親有個比她大十二歲的姐姐,十八歲那年經大舅媽的介紹嫁給一個大舅媽的遠房親戚,女兒三歲那年,丈夫染病死了。獨自帶着女兒的姨媽大腦受了刺激,思維比不得常人,後來那女兒不知怎麼也夭折了,沒聽母親細說過。後來幾經人介紹,嫁給遠在幾十公里開外的貴清山境內的山村裏,姨夫眼睛有點斜視,但人老實可靠。嫁後生得兩個兒子,姨媽不會做針線,日子過得邋遢。母親抽得農忙的空隙總要做一些衣服和鞋子,在過年時送過去,在我的記憶中,母親總是在煤油燈下爲她姐姐的兩個兒子納着鞋底,有時候一覺醒來,還看到母親屋子裏亮着的燈,這種情形,一直延續了很多年。

那次就我和母親兩人,我背了一籮筐布鞋和衣服,母親背了一籮筐油炸的圈圈油餅。出了村莊走山路,路邊的河牀已經結成了堅冰漫過了土路,在冰面上行走時,母親緊緊拉着我的手,怕我打滑。透過冰窟窿看到清亮的河水,以及水底遊着的幾尾魚,我驚歎魚兒的堅韌。與身着厚厚的棉衣棉褲的我對比,感覺自己比魚兒還要渺小。

經過一片松樹林時,才知道往昔的小徑已經被冬日的大雪封死了。雖然那日天氣晴朗,可是厚厚的積雪還是沒有融化。母親憑着記憶走在前面,我隨她身後,一腳踩下去,積雪會把我的整個膝蓋掩埋。陽光透過鬆樹林照在白雪上面,看着那個光亮的世界,一切如夢似幻。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我又困又餓,我和母親仍然在原地打轉,顯然,我們迷路了。想到以往的行人曾告訴我這片森林有許多野獸出入時,我用惶恐的目光看着母親,她明白我的疑慮,用很堅定的語氣告訴我:“別怕,我們會走出去!”她又說:“根據我以往的觀察,松樹越朝姨媽家的方向越長得粗壯。”聽到母親的分析,我的疑慮全部打消了。

果不其然,母親拉着我的手沿着越來越粗壯的松樹走去,沒過一個小時,我們走到大路上。

回想起前一刻的一幕,直教人心驚膽顫。近黃昏時,我和母親聽着有“刷刷”的聲響時,不遠處有隻梅花鹿豎起耳朵朝四周張望。不時又傳來野豬的嚎叫聲,母親靠着一顆松樹坐下來,拉我在旁邊,讓我屏住呼吸,千萬別出聲,不然野豬會聞聲而來。

短短的幾分鐘,我想到了死,想到了和母親一起,想到了野豬撲過來吞食我和母親的場景,想到了弱者與野獸之間的較量。恐懼、留戀、緊張……

而那一刻,我卻想起了當時正看的一部電視劇的片尾曲“雪中情,雪中情,雪中夢未醒,癡情換得一生淚印……唯有與你同行,與你同行,才能把夢追尋……”劇中的愛恨情仇,劇中的俠骨柔情,俠客與美人的雪中相逢。腦海中期許的美麗場景再次涌現,白雪飄飄的深夜,圍着火爐,與自己摯愛的人一起賦詞吟詩,相依相擁;一起聽風賞月,你儂我儂!

思緒飄忽回來,擡頭看到母親堅定的眼神和眼神中流露出對我的疼惜。然後,我又朝着太陽的方向看了一眼,陽光依然明朗。

那次,和母親的單獨出行,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我感謝母親,讓我有了和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感受生命的脆弱和堅韌,深切體會母愛的濃密與厚重。

有一次和母親聊天,無意中聊到那片松樹林,母親說,那裏面的動物存活量不多了,都被獵戶獵去賣錢了。松樹也被守護森林的人勾結官府私自賣掉不少。雖然想起野豬的兇狠有點後怕,但我的心卻無限傷感起來。破壞植被,殺害稀有動物,人類啊,自己給自己挖了無數個坑,等待着自己以及自己的後人往裏面跳。

時過境遷,記憶中的銀裝素裹依然清晰,而且,會如陳年老酒般越釀越醇。

冬日,都市的上空霧濛濛的,陽光透過灰塵照射在萬物間,沒有一點要下雪的跡象,但我知道,我的世界,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