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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兩位劉老師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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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求學生涯裏,遇到兩個劉老師,他們都深深地影響了我。今天,做了近三十年語文老師的我,突然想起了他們,自感無以回報,只能提筆,藉助瘦弱的文字勾勒印象中他們的輪廓,藉此將他們的音容銘記,將他們的笑貌收藏。

我的兩位劉老師散文

——題記

初中時,我們學校有一批業務骨幹,他們只帶初三,美其名曰“把關老師”。在初一初二丫頭小子的認知裏,他們個個都是傳奇,只因他們人人手下都有絕活:數學任老師不用圓規,隨手往黑板一比劃,一個圓溜溜的圓就乖乖地呈現在學生眼前,“圓規任”的稱呼由此傳開;物理王老師修理收音機功夫了得,大小故障到他手裏都蹤影全無,學生送他愛稱“物理王”;化學強老師更是厲害,上課從不帶書,每講一個知識點,只讓學生將書翻倒第幾頁,上完課不翻書也能準確地告訴學生作業在第幾頁第幾行,他超強的記憶力會讓我們目瞪口呆,學生們都佩服他,送他外號“化學強”……帶着這些聽來的神奇傳說,我們走進了初三。

進入初三之後,見證了傳說的神奇,我又發現了一個老師――儒雅博學的劉老師。和那些懷揣着絕活的理科老師不一樣,傳統國學滋養下的劉老師是慈祥的,是寬厚的,是懂教育真諦的。

劉老師,馬家鎮堡子村人,當年已經五十多歲了,教我們語文。據說,大學畢業之後,他分在城裏工作,文革期間回到本地。也許是年齡的緣故,也許是修養的原因,劉老師待學生非常和氣。藏在大鏡片背後的那雙眼睛整天笑眯眯的,目光柔柔的,感覺善意無窮。他說話聲音柔和,帶着磁性,聽起來很舒服,很有親和力,他簡直就是電影裏的白鬍子老爺爺。他總是輕聲柔氣地告訴我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從不大聲呵斥,沒有居高臨下,沒有盛氣凌人。奇怪,就是這平易近人、親切隨和,反倒降伏了一羣處於叛逆期的.淘氣鬼。大家都喜歡他,從不跟他對着幹,都願意乖乖地聽他的課,揹他指定的課文,完成他佈置的作業。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柔能克剛吧,他的繞指柔成功地熔化了我們這些需要百鍊的鋼。

最初,和大家一樣,只是像喜歡自家爺爺般喜歡他,一次作文之後,對他的喜歡上了一個層次。那次,劉老師讓寫篇《寒假見聞》。這是個很老套的題目,構思時我犯難了,一個假期都在家裏呆着,怎麼寫見聞呢?寫一些身邊的事例吧,都老掉牙了,沒什麼新意。突然有了想法:何不寫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農村的新形勢新變化呢?這個容易寫,每天置身於其中,耳聞目睹,有親身體會。可是,怎麼表達纔會有新意呢?斟酌再三,選擇通過去外公家路上的見聞來表現,外公家在臨縣,來回路上的景象都是很熟悉的。而且,寫路上的見聞,既可以串起許多事情,豐富內容,在形式上又可以與其他同學不同。很快地,我就順利完成了作文,第一次體會到了寫作的快樂。

沒想到,在評講作文時,劉老師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了我的作文,並當作範文念給大家聽。最使我高興的是,評語中指出這篇小文有魯迅小說《故鄉》的味道。魯迅可是我們那個時代學生心中的男神啊,我的作文裏有《故鄉》的味道,這麼高的評價帶給我的力量無法用語言描述。也許,作文本身並沒有那麼好,這只是一個寬厚的老師對我善意的鼓勵。可是,對於一個初三學生來說,的確是莫大的幸福啊!那一陣,放學路上,感覺路邊的樹葉好像都在朝我微笑,朝我招手,爲我祝賀,心裏美滋滋的,別提多高興啦!從此,擠牙膏一樣寫作文的我對作文不再膽怯了,甚至還稀裏糊塗地喜歡上了精靈般的文字。現在想起來,我能喜歡寫作,真要感謝劉老師當年那次作文講評。

有時,老師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句隨口而出的話語都會對學生產生巨大影響。或許,內心深處,每個人都有一種被認可的渴望。老師略帶讚揚的眼神或話語,就像冬日的暖陽會讓學生心生溫暖、產生希望、產生動力。

我做老師後,也常常鼓勵學生,尤其是對語文基礎相對較弱的。唯願他們能夠理解老師的良苦用心,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潛能,成爲一個愛讀書愛寫作的孩子。

可惜的是,我的劉老師已經聽不見這些了,他早已作古,去了天堂,願天堂裏的他幸福無憂!

初中畢業,順應國家需要,就讀於人才速成基地――陝西乾縣師範學校,成了一個師範生。很低的起點讓我的人生道路上多了許多門檻,幸運的是在這裏也遇到一批高手老師。他們中的多數是被文革荒廢的一代,在青春的尾巴上進了大學,來之不易的教學機會使他們的教學多了一種生命的曠味;也有一些是文革後的大學生,幸運的天之驕子,風華正茂的他們帶給學生的是一種青春的活力。教我們語文的老師,就屬於後一種。

語文老師也姓劉,他給我們代課時,剛從陝師大畢業,身上的學生氣還沒脫。無論衣着打扮還是言談舉止都像一個大男孩,看着還有點靦腆。當時,他算不上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但他學識淵博、表達能力強,是一個很好的語文老師。

記得第一節上課鈴響之後,一個年輕老師緩步走上講臺,他面容白皙、身材頎長、眼睛高度近視。他站在講臺上,把全班學生掃視一遍,之後,離開講桌,走到講臺邊上,向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鞠完躬,開始自我介紹。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衣着樸素,乾淨利落;鏡片厚重,斯文儒雅;談吐自如,淵博瀟灑。

介紹完自己,他就開始上課。那節課,他講的是郭沫若的散文《石榴》。郭沫若及其代表作品簡介完了,他用很標準的普通話範讀課文,當時,我們聽得如醉如癡。八十年代初,老師講課大多是方言,他的標準普通話對我們來說無疑如聽仙樂,怎不陶醉?

劉老師平時在課堂上喜歡向我們介紹一些作家作品,從他的介紹裏,我第一次知道了托爾斯泰、巴爾扎克、雨果、司湯達、泰戈爾等聞名世界的作家;第一次知道了《安娜·卡列尼娜》、《復活》、《高老頭》、《悲慘世界》、《紅與黑》、《吉檀迦利》等世界文學名著;第一次知道了多情的安娜、不幸的馬斯洛娃、可憐而又可惡的高老頭、懷揣夢想而又誤入歧途的拉斯提捏、美麗善良的艾斯梅拉達、醜陋的敲鐘人卡西莫多、充滿野心的於連等世界文學畫廊裏的代表人物。同時,他給我們推薦了大量書籍,讓我們課餘時間閱讀,他還經常毫不吝惜地把自己的藏書借給我們。我從他那借閱過《史記》《羅丹傳》(作者名字記不清了)、《傅雷家書》、《燕山夜話》等作品。這些作品彌補了課堂知識的不足,帶着我們一步步走進文林、走進書海,帶着我們一步步走進古代、走出國門,讓我們一步步地愛上了閱讀、愛上了寫作。

畢業之後,雜事纏身,和劉老師聯繫很少,只知道他也離開乾師到了實驗中學,後來又去了西安中學。前年,帶學生參加夏令營活動時碰到他現在的一個同事,瞭解了他的近況。去年,學校組織去西安中學聽課,我有幸前往,休息期間,拜訪了劉老師。幾十年不見,他的變化很大,身體輪廓幾乎增加了一倍,長期的高強度工作使他看上去很蒼老。唯一沒變的是厚厚的鏡片後的那雙細長的眼睛,依然那麼深邃,彷彿能看穿一切。

見過面之後,我不由感嘆:歲月是可怕的,再優秀的個體生命也難以抵擋住歲月這把雕刻刀。不過,話又說回來,時光只能改變容顏體貌,學問修養是永存於心的,會幻化成一種氣息,氤氳在周圍,誰也帶不走的。劉老師身上的斯文儒雅還在,和以前相比,更多了一種歲月的痕跡。

......

我的兩個劉老師,對別人來說,他們只是兩位普通老師;可於我而言,他們是我人生道路上的燈塔。他們用心血和智慧爲我鋪就了一條坦途,是我今生今世的貴人,我會永遠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