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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杯穿腸烈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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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何去描摹怎樣的過往,時間的侵蝕,斑駁了往事。曾經有一股衝動,想用日記載記過去的零零種種,臨到落筆時,突然發現,回憶竟是那樣空無,文字更顯得那樣貧乏。這個時候才深切地體會了“江郞”如何“才盡”,我不是江郞,更加沒有他驚才絕豔的才情,便欲加地無從落筆了。於是,任着那紙簍裏紙越堆越高,任着青絲漸次淡變成白髮,任着往事日漸膨脹、模糊、淡薄、遺忘。但記憶有時候真是件奇怪的東西,能於某個特定的情境,竟一下蹦出來,像個淘氣的小孩。不得不信,那記憶,如同深埋的沉釀,一旦啓封,那四溢的醇香,那醇香裏蘊含的勁辣,那勁辣中不絕的回味,竟能讓一個人沉湎好久。往事誠如那泛黃的舊照片,鏡像似模糊,又似清晰如初;似清晰如初,卻又似陌生已久。當我拾掇記憶的碎片時,一種情緒滋生着,若一輕紗後新娘的明眸……我竟忍不住寫了,爲着那份回憶,爲着那回憶鬱郁心頭的別樣情懷。

那一杯穿腸烈酒散文

我躊躇着,拿什麼開端,就什麼入題,以什麼爲主線。我竟有點汗顏,我的思緒有些慌亂,晃悠着,竟現出微醉的形態。我想我是想着,就着回憶,想着那一杯杯穿腸的烈酒……

喜讀古龍,喜歡他字裏行間折射的豪氣,以及與酒綿延相接的寂寞。我想他是好酒的,也瞭解他是寂寞的,如天涯,如明月。酒是濃烈的,愛酒的人一定是寂寞的,純粹的喝酒一定源於寂寞。寂寞有很多種,卻有着同樣的感受。酒亦各異,各具風情,然而留給酒徒的回憶卻是一樣的。沒有人生來就是酒徒,這好比愛情,沒有人生而有愛。無論初識是精彩,抑或是平淡,絢麗如彩虹流星,或枯燥如粗茶淡飯。但卻註定着一個結局,在剎那間,迸發出愛的火花。有些酒徒無意的一次染脣,成就一生的寂寞。而有些酒徒,緣於愛屋而及烏,經由痛苦的嘗試,漸次地形成了依戀。更有些酒徒,則經歷了吸引排斥的反覆,最終淪爲酒之俘虜。我已憶不清究竟什麼樣的經由,促成了對酒之依賴。更憶不清,初嘗白酒含混的感受。能觸動我深處記憶的,竟抑或是,純真的多姿多夢的童年……

青如天空般,梯級的瓦礫,奏春雨的淅淅瀝瀝淅淅,披絲絲流線,綠的青的一汪汪一片片一簇簇。奏夏雨的叮叮咚咚叮叮,拂一幕捲簾,近的遠的高的低的搖曳的迴旋的。奏秋雨的沙沙滴滴沙沙,呈一場迷朦,淡淡的灰灰的一團一片緊擁的若浮雲。奏冬雪的絲絲息息絲絲,披一身銀裝,白的樹、白皚皚的原野、深垂的叮咚。童年的覺察世界的新奇,山河的壯美,造物的曼妙。低矮的屋檐,泥濘的小道,綠草野花雜樹簇擁的田野,對了,還有那環繞四周的'涓涓細流,徹成給氧的天地。就像堂前飛燕,造物主的精靈,精緻,絹麗。清晨中午傍晚那端上的熱騰騰香噴噴飯菜,總能及時填補我那欲滴的饞涎。一道更比一道味美。有時候宴請來客,只能遠遠地貪着,看着,大人們吧唧吧唧地吃着,咕咕地喝着。只那麼一小瓶,白水般的物質,喝得那麼有味,氣氛那麼濃烈。直喝得一個個臉紅着,氣喘着,吼着拍打着,搖擺着,手勢對扳着(後來才知道那就叫划拳)。飄來青椒的辣、肉的香含混着未經識過的味兒,有點兒醺眼欲淚的,有些兒馨香,稻花麥芽的,白水豈溢得出的味兒麼?我沒有喝白水的衝動,更不願像大人那般倒着爬着鬧着撕揪着。也就未有喝的衝動嚮往。由着大人們喧鬧着,我常踏過家後院那揚場,小心地淌過一片小溪,專訪依溪獨居的老侯:年屆花甲、語言風趣、貪杯好酒。叢林冒險、國共內戰、鬼神逸事等等由他道來,弦奇跌宕,引人入勝。童年的幼稚傻傻得可愛,老侯喜歡逗趣我懵懂的心。經他嘴裏的媳婦是千般的好,萬般的妙,激發出我無限的嚮往,竟硬纏着他,非要說個媳婦不可。常常地,乘着間隙,偷攜着點酒、花生、瓜子。眯縫着眼、酒杯輕啜在嘴邊,嗞地一聲,那杯酒就溜進了老侯的肚子。這世上啊,最美的,酒啊。他陶醉着。這酒真的那般美麼,竟比娶上個媳婦還要美?我的腦門上懸着大大的疑問,像夏日的烏雲,久久地鬱結,昏沉沉地壓在心頭。習慣着歲月涓流的潛移默化,習慣了觥籌交錯的熱烈與酣暢。習慣描摹,自然的畫筆。終着一次,我與哥把壺淺斟大人食剩的燒刀子。初一染脣,辣味直嗆眼鼻,竟止不住直咂小嘴,舌頭火燒一般灼痛。於是勾兌再勾兌,直至那辣味幾不可覺。一杯一杯,周圍漸次地遠了朦朧了恍惚了,直至只覺自己了,伴着羊羣,一大片,狂奔!任風吹,任雨潑,蔭草裏翻滾,叢林間穿行,體味俯觸的瘋狂、攀爬的恣意,歡呼!追逐……哥哥後來笑我爬上別人的草垛,砸了別家的雞蛋,丟了一地的草,流了一地的蛋清。更而甚者,如廁之,巍峨之上,蒼穹之下。

再次染脣那穿腸烈酒,已劃過三年光陰。九歲歸鄉,遇鄰家二叔小聚,因着對長者仰望的崇敬、盲目的信賴,更兼着,一顆急盼認同長大的心。第一次地執杯,強頂脊樑咕咕地豪飲,任灼痛直劃胸腑,若一幕煙火,夜空瞬間綻放——膨脹,四溢。唯有大笑,不足以流瀉渾身的燥熱,唯有腳步,不再分高低節拍的音符,唯有跌倒,不再疼與別人的幫扶。汗水,因腦海裏翻騰着厲鬼的追逐,裂痛,因着百轉的腸中迂迴的烈酒燒灼。傾吐着不暢,傾吐着茫然,傾吐傾吐!幸了奶奶,教得我挺過漫漫長夜,苦了奶奶,忙愁得她徹夜不眠!

雙九的憂傷,如長長的鳴笛,獨對拂柳夕陽。執杯杯烈酒,浸染新墳的寂靜,蕭瑟的秋風,孤傲的削影。脆弱的神經輕微的一擅,酸酸的眼眶哽塞着,思緒迂迴於那淒厲的夜、生經死的吟唱、散着紙錢焚灼的腐香。曾經了,短期的質疑與笑虐着人生。曾經了,直面真實與蒼涼的冷暖。曾經了,人與人之間虛假的熱情與陰暗的冷酷。一切的一切。唯有那杯酒穿腸,方能體味真實中的虛幻,虛幻中的真實。曾經了的一次,與叔長執杯共飲間話着回憶,竟一下拋我於沉醉的荒原,久已壓抑的情緒,瞬間蹦瀉。幸得友浪跡江湖扶持,蹣跚着,跌進欽中的叢林,滿眼的滿腦的滿嘴的含混的鹹的辣的苦的酸的,是酒是水還是那流瀉着彷徨、無助的淚?友在責怪着叔長,我卻獨自呢喃着,領悟人生麼?無法拒絕啊,那杯酒穿腸!!

憤青的歲月,夜是最好的夥伴。品讀着古龍,豪飲着烈酒,對蒼穹激烈的執問,對小河描畫着人生,一個人的江湖麼?看不清未來,辨不清過去,獨飲寂寞的酒和酒中的寂寞。多少次沿着樓梯翻滾着跌進宿舍,多少次買醉街頭任衣衫襤褸頭髮蓬亂,搖擺着身軀踢打着空酒瓶,又有多少次,執杯長嘯與友互扶笑罵戲虐旁若無人。遙遠的鏡像,似清晰又似朦朧,似朦朧又似那樣清晰,不懂是我的過去成就了酒,還是酒成就了我狂放的過去。那一杯穿腸烈酒的酣暢,日漸麻木了觸覺及觸覺後的心緒。彈指間,已步入中年,猶如風吹日久的老樹,也似長河沖刷擱淺的頑石,棱角不再分明!亦然執着酒,亦然會品讀那一杯穿腸的烈酒,然而滄桑被面的面具後,是日漸老朽的寥落。這時,才真正體味了共鳴了古龍的那一杯杯穿腸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