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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手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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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布衣換泥裝

銀手鐲散文

老早就想送給媽媽一個銀手鐲。

在單位正上着班,倏地想起這事兒,放下手中的活計,躡手躡腳打開辦公室的門,昂首挺胸,鎮定自若地走出保安把守的大門。

出了大門,像一個逃出牢籠的小鳥,雀躍着穿過清靜的公園,來到中心街,西走,不多遠就找到了一家老金店。

扯了扯衣角下襬,推開金店的玻璃門,一頭扎進入,看見櫃檯後的女店員,劈頭便問:

“你們這兒有銀手鐲嗎?”忘記開頭打招呼應該用“你好”。

“在裏面,裏面請。”標準的職業微笑。

我徑直往裏走,目不斜視。

“這裏!這裏!”

我駐足,後退兩步,找到地兒。低頭看玻璃櫃,排列整齊的一個個銀手鐲像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沉默、堅挺。

我湊近了看,用手敲着櫃檯玻璃。

“這個。”

服務員幫我拿出來,手鐲面較寬,正中的“福”字顯示沉穩老練,莫名帶着一絲滄桑感。

我猶豫着。

服務員熱情地又挑出兩個銀手鐲放在櫃面上。

“這個‘富貴花開’,這個是‘連年有餘’,寓意都挺好。”她摩挲着銀面上的花紋,因了她玉手撫摸,銀子好似明亮許多。

看着服務員紅豔豔的指甲蓋,我心生卑怯,怕自己指甲內的污垢暴露,不太敢伸手去接。

“你自己戴還是送人?”

“我想買給我媽媽。”

“姐,買了不滿意可以隨時來調。即使是戴了很久,也可以來調換新的。”服務員很善解人意。

“劣質的銀戴一段時間,皮膚會發黑。”

說着,她手用大力抹了一下銀面,張開手指讓我瞧。

“我們的不會,你看。”

兩名女店員熱情地替我試戴,還貼心地告訴我如何穿戴銀飾,如何保養銀飾。

最後敲定一個花式簡單大方的,不知名,看着厚實,簡潔,明亮,重28.88克,打折後500元。

“姐真有眼光!”

想着昨晚在某寶網旗艦店搜索的價格,100-300元/支,25克左右。500元突破了心中的底線價,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刷信用卡買下了,整個過程有點暈乎,又有點 驕傲。

回來時美了一路子,終於實踐了自己給媽媽的一個單方諾言,說單方諾言是因爲我問她時她總是推說不喜歡不要不要。想着自己的媽媽也可以像我的姑姑們一樣露出手腕子變得銀光閃閃,比她們還閃亮,身心肺腑都熨帖極了。

當晚,我兀兀地戴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越發覺得比銀櫃裏那些靜靜躺着的手鐲都要好,果真銀飾上身才通靈活泛,銀飾配美人。

我半遮半掩的手脖子在先生面前晃來晃去,他到底是自己發現了我手腕上的銀光閃閃。

“買了?”因爲要刷先生的信用卡,我之前跟他預報過。

“好看嗎?”醜媳婦見了新公婆,我腆着臉問。

“你要是喜歡,自己留着,再給媽媽買一個。”先生說的輕描淡寫。

我想自留,但又覺得五百大洋,性價比實在不高。若留下,再出多少錢給媽媽買合適呢?多於500,心疼錢;少於500,未免顯得太自私不孝。

“我不要!這是給媽媽買的!”

離週末回孃家還有三四天時間,我好像害了相思病,每每打開禮盒,輕輕拿出銀手鐲,端詳,戴上摘下,戴上,美一陣子,摘下,包裝袋和收據都被小老二撕爛了。

總算是熬到了週六,先生提議去姥姥家。我連忙把手鐲從抽屜裏轉移到隨身包裏。

我的心思全聚焦在那隻銀手鐲上了,又不好意思大張旗鼓地拿出來炫耀,看到弟媳手上戴着的銀鐲子。

我揣摸着問:“你手上的銀鐲子多少錢?”

“一百多。”

“哪買的?”

“經濟園。”

我順手從包裏拿出準備送給媽媽的禮物盒,打開拿出鐲子。

“從金店買的?多少錢?”弟媳驚訝地問。

“五百。”我佯裝不經意地答道。

弟妹和我攛掇着媽媽試戴,我小心翼翼地拉開端口,溫柔地幫媽媽戴上,心中默唸戴左手腕上,誰知一不留神戴偏偏環住了右手腕。

“那麼貴,說不讓你買,瞎花錢。你以前買的珍珠項鍊也不知讓小朵朵丟哪兒去了。”媽媽小聲嘟囔着,不一會兒竟然自己摘下來放回禮盒裏。

弟弟收攤回到家,吃過飯,瞅見桌子上放着的老廟黃金首飾盒。

“咦?誰買的?”他好奇地打開。

“老大給咱媽買的。”弟媳和我也湊過來。

“五百元,從中心街金店買的,四九銀呢。”我等着弟弟誇我呢。

“什麼四九銀!不一定是真的全銀!”弟弟很輕蔑地把鐲子掂量了一下。

“有鑑定書呢。”我振振有詞。

“鑑定書很好辦,我從網上隨便打印一張就行。比這還要大,都是假的。”弟弟手裏捏着一小片精緻壓膜的長方形“金銀飾品鑑定證書”。

“你看圖案和實物一模一樣的!有鋼印,還有二維碼呢,你掃一掃。”我辯解。

他拿出手機掃了一下,是一張更大的鑑定證書,內容和紙介的如出一轍,毫無二致。

“只是一個網絡鏈接而已,說明不了什麼。”他不依不饒。

“老廟黃金,品牌的,是從一個老金店買的,又不是從網上買的。”我這個資深網購者已不太相信網店,轉而回歸傳統購銷模式。

弟妹指着她的耳朵,“我這個耳釘是也從實體金店買的',比別處的要好,我皮膚很容易過敏,對金子都過敏呢。只戴着這對耳釘不過敏哎。”

不知什麼時候,媽媽也湊了過來。

我們又慫恿她試戴,她拗不過我們,極不情願地伸出手來,伴着小聲的嘟嚕,“我什麼都不要,你什麼都不要給我買,我什麼都不缺。”

媽媽的手很粗糙,手鐲環形太小,看客們心太急,套不下去。

弟弟猛地用力一掰,鐲子兩個端口的小環兒撞在一起,環形最大化,變成了一個醜醜的橢圓。

“哪有這麼弄得!!!”我們三個女人同時惱怒。

“銀子本來就軟。”自傲的弟弟辯駁,又用力合上銀手鐲,手鐲在媽媽的手腕處極不情願地閃着光亮。

我說不出話來。

穿越人羣,乜斜先生,他攔腰抱着小老二在客廳晃悠,意味深長地笑。

“我用不鏽鋼做一個就不會變形,還亮!……”弟弟迂磨黏痰起來了。

漂亮的銀手鐲被蹂躪成慘不忍睹的模樣,猶如唐伯虎的字畫被小偷順走,被撕扯了糊在破舊的窗戶上,我又聯想到被八國聯軍踐踏的圓明園,玉碎般心痛。

“用鋁做個環戴在手上也一樣。”爸爸在一旁附和着嘮嘮叨叨的弟弟,不曾看一眼媽媽。

我徹底沉默,早已出離憤怒。

只想逃。

驅車歸來,一路憋着火,到了自家門口,火止不住燃燒起來:

“人家好心好意花好錢買來的好東西,到他爺倆那兒一文不值!”

“不會說話拜。”先生安慰我。

“真是一脈相承的父子倆!”我埋怨道。

打開車門,一股涼風撲面而來,我不禁打了個顫抖。

自己何嘗不是這一脈相承?

婷舊手機+9.9元換保溫杯後,她得意洋洋地誇讚換來的杯子比100多元買的還保溫呢,我則在一旁直損她——那隻保溫杯店裏只賣30元。

去玩具店買防撞條,爲十元錢與店主爭論不休,最後憤然離開,因爲我記得上次從他家買的是十元。(其實是另外一家)

現在早已不是計劃經濟時代了,市場瞬息萬變,早九晚五,樓市房價打着旋兒嗖嗖地往上竄,人民依然瘋搶;衣服秋冬同款不同價。

在知道內幕的情況下,你會不會依然樂呵呵地掏錢買東西?

在信息完全透明的情況下,你會不會覺得人依然是在爲善?

歸根到底,值不值,只有當事人最有發言權,只要開心,就好。

什麼時候心胸豁達到心情比金錢重要,人便開化了。

第二天週末,我約媽媽去踏青,踏進孃親家的門,我看見,桌子上的手鐲禮盒已不見蹤影,想必是被媽媽收起來安放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