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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愛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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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已經去逝十幾年了,可我還在一直夢見她。在夢裏,我和姐姐說好以後不再去河裏游泳,因爲那樣很危險;在夢裏,我們還是小時候的我們,姐姐教我做作業,她還是那樣,像老師般的耐心和慈祥;在夢裏,我叫姐姐回來,我們一起掙錢,照顧爸媽,可她只是沉默着,像是很無奈,看不出她的傷心,但我已心痛得從夢中醒了過來。

逝去的愛隨筆散文

爲什麼只是個夢?如果是真的,姐姐就可以完成她學習的夢想;如果是真的,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眼淚和遺憾。姐姐,你能走進我的夢,爲什麼就不能再走進我的生活?我放聲痛哭和吶喊,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去?那時,她才十四歲。

可惜只是夢,在漆黑的夜裏,什麼也看不見,是那樣的寧靜,只聽得野外蟲鳥的嘰嘰聲,感覺一陣淒涼。姐姐一個人在外面會不會害怕和孤獨?我的眼淚淌溼了枕頭,弄溼了頭髮,因風乾而感覺緊繃的臉再次被淚水軟化。

傷心的同時,我又是如此的內疚——是我爲姐姐搭建了通向死亡的路。

那時正值暑假,姐姐正好小學畢業,她和弟弟都去了另一個城市,跟爸媽在一起,可我卻自告奮勇地要求留下來看守家。當姐姐的同學來約我們一起去雲南打工時,我是那樣的高興,因爲我們可以掙錢了。十二歲的我很少進城,還不認識去火車站的路,這天,堂姐剛好要進城,我便跟着她,請她送我到火車站。堂姐說:“你姐的成績那麼好,她不會去打工吧?”“會的,她一定會去的,”我興奮地說,“能賺錢,這是多好的事啊。”我雖嘴裏這樣說,卻覺得堂姐的話也不無道理,姐姐可是頂尖的學生,她捨得不讀書嗎?轉念又想:我的成績也不差呀,一樣想去掙錢。

我坐着火車到了爸媽那裏找到了姐姐,姐姐聽了我的好消息,並不像我一樣高興,她只是沉默,爸媽也只是沉默,我以爲爸媽又吵架了,也許因爲我的高興,我已不願去揣摸他們的心思。只見姐姐和弟弟還是穿着從家裏帶來的衣服,弟弟的鞋開膠了,也還穿着,若是往年,母親早已給每個人買了新衣服,新鞋子了,看來父母現在是很困窘了,這更讓我堅定了出門掙錢的決心。或許也是因爲這樣,第二天姐姐也決定要去打工了。爸媽警告我們想清楚,不然長大別說是父母不讓上學的,我們雖小,卻也看得出爸媽說這話時,不過就是爲了推脫責任。姐姐只是埋着頭,緩緩地說:“你們生意也不好,連吃飯都成問題了,我還是去吧,可以減輕點負擔。”不太記得清了,也許當時我是明白姐姐的心思的,只是我自己對這件事是感到興奮的,便不再去考慮別人。

母親把我們送到老家跟朋友匯合,可雲南的老闆打電話來說,不要我,因爲我太小了。我不過只比姐姐小兩歲呀,我感到失望和無奈,竟不知十四歲的姐姐都只能算是童工,又何況是我呢!

這天,我們送姐姐上車,一路上她一言不發,只對我和弟弟說:“你們要好好讀書,爸媽不供你們,我找錢來供。”我聽着姐姐的話,只知道她是關心我們,而她的無奈和不捨也許只有母親知道吧,可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母親只是看了姐姐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直到上車那一刻,母親不停向姐姐揮手,我才感覺對姐姐有些不捨,才知道她要去很遠的地方,一時半會是見不着了。我們目送着坐在車上的姐姐,任憑母親的手如何揮個不停,她就那樣坐着,不向我們揮手,也不回頭看一眼。後來她的同學說,那一刻,她在流淚。

萬萬沒想到,第三天就傳來了晴天霹靂的消息:姐姐給老闆家洗凳子時,不小心掉進河裏,淹死了!傳消息的是我的同學,也就是姐姐同學的妹妹,她傷心地哭着,母親過了幾分鐘才嗚咽着哭泣起來,弟弟也因母親的哭泣而哭泣了,姐姐的一個好朋友聞聲而來,聽到消息就涕淚連連的,跟我的同學一樣,似乎比我的家人還要傷心。而我卻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我沒有傷心,也沒有流淚,別人不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連我自己也不認識自己了。

當父親把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從雲南帶回來時,我沒有想象那是什麼,在我眼裏,那不過是一個裝着柴灰的盒子,或是裏面根本沒有什麼東西,是空的。母親在悲痛地哭訴着,父親只是沉默地抹去眼角的淚水,輕輕地把那個似乎沒有任何份量的小盒子放進挖好的小坑裏,然後坐到地上默默地用他的大手無力地捧了幾捧泥土放到坑裏,灑在那小小的黑色的盒子上,時不時用衣袖擦着眼淚。一旁的人都沉默着看着我們一家人,有的也趕緊幫忙剷土,有的婦女還跟着不斷地抹淚。而我跟弟弟,似乎小小的心靈還裝不下這種事,只是傻傻地看着,只知道很悽慘,悽慘的風悽慘地颳着,可我們也只是沉浸在這悽慘的氛圍裏,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好像我們也只是跟姐姐沒有任何關係的外人。

姐姐離逝後的幾個月,我還是沒有哭過,也沒有傷心過,我反覆問自己:難道我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自己的姐姐死了竟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好恨自己,爲什麼別人都在哭,而我卻怎麼也流不出一滴淚?可是我更不明白,平時看電視都常會流淚的自己,這一刻爲什麼竟跟草木一般?直至後來,當看到別人姊妹幾個在一起嘻笑打鬧時,我慢慢想起了跟姐姐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採藥、放牛、讀書、唱歌、寫字、擔水、掃地、吵鬧、拌嘴……這些或許是當時並不覺得快樂的.事,現在對我來說卻是那樣的珍貴,也許人總是這樣,當某件東西能垂手可得時,他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後,他纔會萬般的痛苦、惋惜,甚至是悔恨!

“你回來,你回來呀,姐姐!”多少次,我這樣呼喚着,好幾年裏,當我走在放學的路上,就會想起跟姐姐一起走過的每一個腳印,想到我摔倒時她哄我不哭的情景;在寧靜的山坡上,我想到那一日,在和煦的陽光下,風景如畫,我採到一朵又大又漂亮的木姜花,高興地給姐姐看,姐姐笑着說:“真大,一朵可以當幾朵了。”當我做作業時,就想起姐姐用“小黑板”寫着字,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弟弟和我讀書時情景,她不僅自己努力,也希望我們能學好,有時我甚至覺得她對我們的期望勝過父母。當我擔着水,一扭一扭地艱難向前時,姐姐跟我一起擔水的情景又浮現眼前,她總把水桶往她身邊移些,而我當時卻是一點感動也沒有,覺得那是理所應當的。

當看到兩個小孩子正因爲爭東西而吵鬧時,我多想蹲下告訴他們,不要爭,不然有一天,你們會像我一樣,後悔沒把最好的東西給對方。當跟朋友在電話裏談到姊妹之間的事時,我莫名地傷心和流淚,我強忍着裝出歡悅的樣子,可還是被電話那頭的朋友察覺了,而朋友也只能是安慰,跟着我莫名地心痛。

“你們要好好讀書,爸媽不供你們,我找錢來供。”這句話曾經成了我的座右銘,每想到姐姐說這句話時絕望、無奈和帶有稍許的責備的語氣和表情,我就會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也是因爲這句話,我像姐姐一樣,曾經是出類拔萃的學生。而我也是這時才知道,當初姐姐是想了多少事,流了多少眼淚才做出打工的決定,我爲什麼就不能早一點明白,讀書纔是姐姐的最愛,那我就不會大老遠地去叫她打工,是我的無知害了姐姐,當初爲姐姐領成績冊時,老師還讓我告訴姐姐,她各科都是第一名,叫她再接再厲,我答應得好好的,可一回頭我卻千里迢迢找她去打工。錯,都是我的錯!爲什麼姐姐只比我大兩歲,就這麼懂事,而我卻只是個不知事的黃毛丫頭。

這一年,即近清明的時候,每晚我都會夢到姐姐,也許是我又想她了。老人們說,到了過節時,陰人都會來託夢的,我決定去給她上墳,不是聽信了迷信。我跟母親炒了點小菜,帶上飲料,炮蠟等來到了姐姐的墳前,她的墳堆子顯得那樣矮小,而我卻還沒有能力去爲她修砌更大更好的墳墓。周圍開滿了野菊花,小小的,黃黃的,花蕊顯得格外稚嫩,在還沒有什麼花競相爭豔的時候,它卻無聲無息地灑滿了整個大地。我從來沒有覺得它們如此美麗過,突然感覺很喜歡它們,慶幸在姐姐從天堂到人間這一段日子有它們的陪伴。把菜飯供上後,我和母親都沉默着,我的眼睛再次溼潤了,可因爲母親在身旁,我不能勾起她的傷心,也許她已經在傷心了。我轉身跑去摘地上的野菊花,摘了很多,把它撒在姐姐的墳上,讓它把我的思念全傳達給姐姐。我發現墳頭上有幾根苦蒜(綠葉植物,味微苦,可做菜食),便把它們連根拔起,雖然它們只是跟其它草一樣,無聲無息地生長着,可我不讓它們在姐姐的墳頭上,“苦”,我不要它陪伴姐姐,我希望姐姐在另一個世界裏是快樂的。

我一直感到疑惑,爲什麼姐姐剛去逝時,我沒有任何反應,而當家人的心慢慢平息下來時,我卻又那樣的痛苦。於是我在網上詢問了心理專家,專家說這是正常反應,屬於大腦接應滯後的現象。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傷心到極點時是不會流淚的,他內心深處排斥着事實的真相,根本不肯接受事實。後來在書上看到孔子對於哭的研究後,我才知道一切原來是那麼回事,哭的最高境界原來是沒有眼淚的。

是呀,一切來得是那樣的突然,一個活蹦亂跳的少女,說沒就沒了,她帶走了遺憾和不捨,留給家人的,除了惋惜和憐憫,更多的是悔恨和自責。

原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愛姐姐,想到她已毫無氣息的身體早在異地被熊熊大火燃燒,然後變成灰燼,我心裏突然變得乾涸,流着淚勉強地喝了杯水,卻也硬是嗆了出來。我很愛很愛她,就像她愛我一樣,只是這愛已經沒用了,她再也回不來了……

而現在,我也只能盡我所能地去愛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只有這樣,纔不會重蹈覆轍地去惋惜,去自責,去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