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溝，雙橋溝，長坪溝的散文

去長坪溝可以有騎馬和走道兩種選擇，去海子溝就只有一條馬道了。馬道的狹窄處只有一尺來寬，而且要繞開路中間大大小小的石頭。馬道不是馬路，是人和馬踏出來的羊腸一樣的崎嶇小道。小道的一側是繁花萬點的山坡，另一側仍然是繁花萬點的山坡。眼睛只能朝一側的坡上的方向看，而不敢朝另一側的坡下的方向去看。坡上是高峯，坡下是深壑，覺得稍微眨一下眼睛就會跌落谷底。我第一次走這樣的路，而且竟然是第一次騎馬。我是逼上聖山，要去海子溝只有這一條馬道，讓你別無選擇。閉了眼睛，硬着頭皮往上走，馬卻是出奇的穩，牽馬的漢子告訴我，馬往上走你就身子朝前傾，馬往下走你就身子向後仰，馬也舒適，人也舒適。試着做了，果然就妥帖起來。

馬真的是靈性的動物，你撫摸一下它的脖子，它就會停下來吃兩口草，慢慢地嚼，眼睛和平地看着遠方，它怕我緊張，是要告訴我不要看它，看山上的美景去吧。它的鬃毛順着頭的右側傾下去，沾滿了花兒一樣的青草骨朵，我問牽馬的漢子是故意沾上去的嗎？漢子回答，是它吃草的時候給自己做的髮型。這是頭愛美的小母馬。

我騎着馬兒行走山崖，觀望着滿目遠遠近近美到極致的景色，情緒慢慢地就放鬆了。將要走到山頂的時候，心中涌起一陣奇特的驕傲。和馬沒有關係，和山沒有關係，只是爲生命而生出的一種酷烈的驕傲。那在山脊上的一剎那間，突然就感謝了生命中所擁有的全部。爲生命的每一個環節，爲生命中創建的業績，爲生命所承載的災難。一個人的生命歷程，他所擁有的災難也是一種能力。

抵達鍋莊坪的那一刻，心中裝着竟是滿滿的感恩。下了馬，是一片遼闊的高山草場，草地上處處開着小朵兒的美豔的鮮花。朝前方看，就是沒有任何遮擋的四座山峯，我們已經被聖山擁進了懷中。朋友們招呼我去繞山坡上的白塔爲自己祈福，那順時針環繞的三圈說是三世的命運，我的心中卻完全空白着，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想不出親人，想不起朋友。完全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聲音自天頂涌入，一遍遍地借了我的口，念着：神啊，你造福給這個世界！

馮秋子幾乎是突然間舞蹈起來，讓人揪着心，因爲她舞蹈的時候身體是被靈魂驅趕着，那上蒼賦予她所表現的美妙的律動，讓她無法停止。

一個朋友呼喊我拍照，他笑我面無表情，安靜得像山一樣。我喜歡他這句話，安靜得像山一樣。

我願意安靜得像山一樣，什麼時候才能安靜得像山一樣呢？

朋友說，還是做個動作吧。我思想着，打開我的雙手，閉上眼睛承接。身體裏全是陽光和風。我留在相機裏的僅僅是一張姿態和緩的圖片，可在心中，我完成了與神的對接。是我們意念中的神。

陽光灑滿美麗的四姑娘山。陽光灑滿聖山。

　　雙橋溝

雙橋溝的早晨霞光萬丈。

我完全沒有力量讚歎這裏的美，她還是一個天然的處子，冰清玉潔，仙氣十足，數千年地佇立在這兒。等待着什麼呢？她要等待的不是我微不足道的一聲讚歎，而是一萬個人的第一萬種感覺。

站在木棧道道路的中央。是山的中央，水的中央，草的中央，樹的中央，天空和雲彩的中央。前面的人遠去了，後面的人很久沒有到來。天地之間，只有一個小小的人兒在用心尋找最細微的感受，安靜和喧鬧都穿透身心。閉上眼睛，身體的負載全部空掉了，上天正在重塑一個嶄新的我。

我感謝來時那一路的艱辛，從廢墟中走過來，爬過來，滾過來，卻意外地尋見了人間最絕美的風景。

很難想象，就在幾個小時以前，還會恐懼已經到了生命的終點。

人生每一次的劫難都遠遠不是終點，終點總會在另一處光亮的地方等待着我們。

雙橋溝的一天，似乎可以完成一個人一生的精神旅行。

　　長坪溝

因爲要從不同的角度去欣賞四姑娘山，長坪溝是一定要去的`。導遊說我們運氣好，雲霧繚繞的天氣盡管能看到另一種景色，可窺見四姑娘山的真容還是極爲難得。我們在山上的幾天都是晴空碧透，天湛藍到讓人時刻都有流眼淚的衝動。

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風和悅起來，依稀憶起童年的時光，在老奶奶的臂彎裏曬太陽的幸福。

相傳四姑娘山在日本頗具影響，長坪溝那一路我們見到許多日本遊客，他們的男人精瘦幹練，女人把自己的臉包裹得像一個個採集蜂蜜的土著。他們偶爾會有人給我們打一箇中國招呼：你好！我們亦笑着迴應他們：你好！

上千年的沙棘樹和松柏樹上掛着絲絲縷縷的綠蘿，溪水始終環繞着棧道，小鳥突然從哪一棵樹上露出頭來，啾的鳴一聲，又尋不見了。必須扎堆兒走，一個人沒有定力待在一個地方停留，會有今昔不知何年的惶惑。

騎馬的人在岔道上走馬道了，走棧道的人大約走三公里，行至枯樹灘。這兒的海拔３４９０米，溪水中有大片的枯樹。枯樹灘得名於水中乾枯的沙棘樹，它們死而不倒，依然保持着優美挺拔的姿態。它們的腳下是潔淨的溪水，頭頂有白雲藍天，四周是雪山草地，無論從哪個角度欣賞都會是一幅絕妙的盆景畫卷。我的這些著名的作家朋友們啊，文字的能力彷彿全被屏蔽，只能反覆訴說着一個字：美！

在枯樹灘的觀景臺上，四姑娘山露出芳容。她們是並聯的四座山峯，最高的一座是聖潔的，覆蓋着終年不化的積雪。看不出山峯與姑娘的關聯，我更願意接受它的另一個名稱：聖山。

故事說：很久很久以前善良的山神阿巴郎依，有四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四個仙女被一個叫墨爾多的惡魔垂涎，他夢想娶她們爲妻妾。惡魔向阿巴郎依提親。山神知道這個墨爾多兇殘成性，不肯將女兒嫁給他。墨爾多惱羞成怒，打開天河毀壞田地村莊。阿巴郎依在與墨爾多搏鬥中死去。看到父親被害，爲保護四方百姓，四姑娘手牽手抵擋洪水，化爲四座雪山。四姑娘山也因此被百姓奉爲聖山。

聖山上覆蓋着亙古冰雪，聖潔千年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