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哪兒去了散文

“爸，你以前的照片就只有這一張了啊？邊角位置都泛黃了，而且不斷往中間滲透了，人的樣子差不多都看不清了呢。”，我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爸爸當年的全家福，邊看邊對爸爸說着。

“當年，有一張照片留下已經很難得了，哪有機會照相，保存相片這些的啊”，爸爸淡淡地說，突然打開了話匣子，說起當年的膠捲時代。

爸爸接過照片，封膠的位置已經有些鬆動，眼裏有些動情地看着他曾經的照片，認真地看着照片裏的每個人，還不停地用手撫摸着。一張全家福，那裏有着他的兄弟們，我的爺爺奶奶，我們的一家人，當然還有小時候根本不諳世事的我。

“那時我們村裏就一個人會照相，咱村的人當時也窮，農活也多沒多少人有心思想到照相這一回事，他就經常外出到隔壁村甚至更遠的地方幫人家照相，那時候他幾乎成了附近村的大紅人，大藝術家。再說了，當時要是照幾張照片，也要差不多10來塊錢，對於我們家，不容易也捨不得。後來，就你叔在外面讀書畢業工作了，纔想到我們全家照一個集體照。你看看，爺爺當時還是剛從田裏幹活回來呢，還穿水鞋，鞋上還粘着泥土呢。”爸爸邊說邊指給我看。

我仔細端詳着，爺爺當時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一些驚喜的表情。我在想也許他根本沒準備好抑或是過於緊張了，不願意照或又是太想照好了。看着一家人沒有一個臉上帶着太多的笑容，有些木訥又有一些噤若寒蟬的感覺。再看看我，還歪着頭，耷拉着腦袋，一臉的不情願和事無關己的表情，想想當時的情景都忍不住地笑了笑。

“爸，這麼難得才拍一次全家福，怎麼就一張啊，你看爺爺多不容易呢，還專門從田裏趕回來。”我又問起了爸爸。“一家人就拍了一次，也拍了好幾張，當時的拍照的師傅也很認真地拍了不同的姿勢和不同的人站在一起拍了，但是後來說部分照片曝光，膠捲都洗不出來，有幾張留下來的也潮溼變黃，模糊得什麼都看不到，而且當時你叔保持的膠捲底片時間太長後現在也洗不出來，就給仍了。那時候的我還經常拿着膠捲看，對着光，黑紅的膠捲裏還能看出坐的姿勢是什麼樣的大致輪廓。”爸爸說着說着，平淡又樸素的言語裏，我聽出他的無奈和感慨。我想照片裏一定還有很多的故事，爸爸卻欲言又止。爺爺奶奶已經離我們而去，照片裏的他們臉上帶着淡淡的`幸福笑容，一種家人團聚的天倫之樂的笑，一種輕易不露面的內心滿足的笑。突然間，爸爸的臉色有些下沉，抑鬱憂傷起來。“爸，現在人家照相館那裏，師傅可以把我們這張照片修復的，基本上還能還原得一模一樣呢，而且還能掃描進電腦，上傳到網上的空間相冊，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丟失或者發黃了”，我拿起照片，對父親說着，算是給他一種些許的心裏安慰吧。爸爸聽我說着，眼裏忽然發出了閃光一樣充滿着是疑惑，臉上一驚一乍的有些不知所云。

“爸，人家現在都是數碼相機了，不用膠捲了。一‘咔嚓’就能自動生成照片了，有些相機還能一拍下來就可以洗出照片了呢，大部分的相機拍下來後直接用數據線，也就是用一條線把相機和電腦連接起來上傳到電腦上保存下來，如果想沖洗出來的話，就用專門的打印機就可以很快打印出來了。要是我們自己想保持直接用U盤拷貝出來，或者上傳到QQ空間，或者微信上面，就不用擔心遺失了。還有要是我們照得不滿意的話，還能用軟件處理呢，也就PS變得更漂亮。用數碼相機拍照簡單又不用擔心膠捲不夠，更不擔心照片會發黃了，不管時間多久，我們想洗的話都還是原來的顏色的，更何況現在的手機都能拍照了呢，現在隨時隨地都能拍照了。”我儘可能地用簡單地用簡單的字眼耐心地跟爸爸一五一十的說着解釋說。但父親還是一臉的愕然，“U盤、QQ、微信、PS……”這類字眼聽得父親像是天外飛仙，奇門怪類，似乎來到了一個新興的世界，他曾經的一切無從掛齒，時間像翻書一樣嘩啦地就翻到這樣一個讓他完全無知的新時代—數碼時代。我雖然明知道跟父親說這些類似於對牛彈琴，但我依然樂在其中。

“那你的手機現在有沒拍到什麼照片讓我看看是怎樣的”，爸爸剎時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好奇地問着。我順勢就拿出手機，打開圖像庫，一張張地打開，專門挑了一些拍到家裏有關的照片。爸爸看得認真又入迷，問到，那這些照片都能洗出來嗎？洗這張，就是這個。爸爸指着的照片是他抱着我的小侄子的照片。我沒經過任何的停頓就接上爸爸的話說，可以洗的，回頭我馬上就洗回來給你看看。看着爸爸那種興奮勁像極了一個小頑童饒有興趣地一張張照片地不斷翻看着，我心裏有些打緊，有些內疚。我拿過爸爸還稍顯不捨的手機，欲欲一試地想馬上給爸爸拍一張照片，父親馬上搖頭晃手有些害羞地說，別拍了，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拍什麼照，這些都是你們那些年輕人的玩意了。我按下了快門鍵，“咔嚓”一聲，一張爸爸擺着手，遮着半邊臉，講話時張開的嘴，飽滿的笑容在這一瞬間定格。“爸，我拍下了，嘻嘻，你看看，很快是吧”我有些得意地說。爸爸接過手機一看說，這張也太醜了，哪有人拍照看不到臉的哦。爸爸邊說，手裏拿着手機樂呵呵地笑着。我看着爸爸花白的雙鬢，滿臉的皺紋在笑聲中愈加明顯，長滿老繭的手，粗糙得連觸摸手機屏幕都難於感應，雙手的青筋在日益消瘦的雙手間凸起，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爸爸的笑聲，不一會兒就戛然而止，突然耐人尋味嘆着氣說了一句，“要是我們當時有這些東西就好，你也能看到你不斷長大的樣子，還有爺爺奶奶當時的情景了。”爸爸的眼裏似乎有了些許打滾的淚花。

此刻，看着父親有些動情的模樣，我的心也跟着抽了一抽。我想着，當歲月老去，如果有一天我也想多看看父親曾經時的留影，可我的相冊裏面有多少又有多少和父親，和我的家人有關的呢，那些點點滴滴我又曾記錄了多少，那些時間都哪兒去了，我又幹嘛去了？說好的，我們的全家福呢。心裏的雜亂讓我無地自容，糾結不已，暗暗地下決心，從現在起，從明天起，拿起相機記錄下父母親每一寸足跡吧。不要再讓親情流於各種形式的忙碌藉口當中，不要讓記憶的田野裏成爲一片荒蕪，趁此身未老去，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