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西昌散文隨筆

月似乎永遠與愁有關。從張若虛的“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想似”的感慨，到蘇東坡“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的喟嘆，都有着相似的哀怨，甚至連狂放不羈的李白，也不禁“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鄉愁綿綿了。

沒有到過西昌是他們永遠的遺憾。

列車到西昌站的時候正是午夜時分，走出站口，站在站前廣場，我首先感到的是路燈的暗淡，湛藍得不見一絲纖塵的天空中，圓圓地懸着一輪淡黃淺白的月亮，那柔靜祥和的光輝令所有的燈光都顯得庸俗不堪和虛僞異常。她高貴卻不顯得飄渺，彷彿與人貼得特別近，掛在樹梢，彷彿是一個觸手可及的溫柔的笑臉。

果然是好媚人的西昌月！

西昌是涼山彝族自治州的首府，民族的雜居使得這裏的風俗異彩紛呈，但無論是哪一個民族，西昌人都特別珍愛那輪作爲自己的驕傲的月亮，於是，藝術家們把她塑在街頭，那是一輪金黃金黃的新月，像一彎小小的盛滿希望的船；彝人們把她刻在岩石上，成爲歷經風雨而久不褪色的巖畫，姑娘們把她繡在自己的裙子上，一針一線地繡進自己羞澀的祈願。彝人們愛穿黑色呢氈和黑色筒裙，彷彿是與月亮的一種千百年來的默契，爲着印襯那輪月，更爲着守護那輪月。

到西昌的第二天黃昏便下了一場小雨，雨來得很快，一陣涼風之後，淅淅瀝瀝地來了，以爲這下看不到月了，誰知天還沒黑透，烏雲就已經散去了。當地人告訴我，西昌，絕少那種陰雨連綿的日子，終年不見霧，有的只是碧天如洗，皓月當空。

坐在陽臺上，看夜悄悄地浸潤過來，風是沁人肺腑的涼，對面那棟房子裏的姑娘靜靜地在窗下織着毛衣。此刻的天空，洗盡了鉛華和塵垢，如同浴後的少女，散發着一股撩人情思的.青春氣息。

東邊的地平線上先是露出一片小小的淡黃，後來那抹淡黃如同點在宣紙上的水墨般漫漾開去，漸漸擴大。月亮露頭了，先是淡紅淡黃的一角，隨後是慢慢地娩出，不，不應該是娩出，娩出包含了太多的痛苦和力量的積蓄，而她像早已發好芽靜悄悄地生長起來的一樣，就那樣大了，圓了，成了一面檸檬色的玉盤。那樣晶瑩剔透，那樣秀色可餐，這便是西昌月了。

我忽然很想到街市上走走。井然有序的鳳凰樹蔭裏，疏疏地露出燈光和月光，夜的月城恬靜祥和，沒有冷清寂寥。月城有滿街滿巷的叫賣聲，但都不刺耳，無論是漢人和彝人，都只是娓娓地介紹一下自己的商品，有市聲但不喧囂。店門口，不時可看到一羣一羣圍着的人在唱露天卡拉OK。一毛二毛錢在遞上去，便可以得到一個一展歌喉的機會，那些黑衣黑裙的彝家姑娘，在街市各個角落，像是一羣夜的精靈，爲月夜又添了如許的神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