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裏的高端散文

前幾天去了一趟書店。店裏很多人，暗黃色燈光下，穿着時尚的年輕人，三三兩兩，或停或走。像逛菜市場一樣逛了很多圈。沒有想看的書，這樣氛圍下，只適合走走停停，漫不經心。看書應當是日常飲水，看書，怎麼就成了這番精心打扮的模樣。旁邊一個人拿起一本書，對同伴說：“這裏光線比較好，嗯，左邊點，可以了。”焦慮的表情突然化作甜美的微笑。我低下頭，拉黑了朋友圈的，曾在書店拍過照的好友。

厭倦是一剎那起來的'。倒不是厭倦藉助場所提升自我的庸庸人羣，因爲誰不是身處其中，而是，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覺得自己很低端，卻又無法從這種低端中解脫出來的難受。

書店裏在做一個作者的新書分享會，等我們抵達時，已經坐滿了人，並且站着的人羣堵得你想買增高鞋墊。散場之後，一位女士仍沒離開自己的座位，捧着一個大平板，已經配好了圖片，定好了座標，正在認真而反覆地修改着朋友圈文字。似曾相識地，之前在某創意園，也是一場新書籤售會，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哥，認真地反覆地修改着朋友圈文字，並遞給旁邊他夫人，說：你看這樣行不行哈哈。他夫人點開照片，兩根手指往兩邊走，圖片被縮放很大，她說：可以可以。

一場喧囂，各取所需，如此而已。存在感和優越感什麼的，都是生活的煙火氣息。這社會官方莊嚴冷冰的另一面，瑣碎庸俗纔是日常的可愛。不是嗎？瞬間覺得我低端我有理。

書店在負一層，走出書店回到地面，出門便有樹。種植池邊上坐着些逛街逛累的人們，都在玩手機。掏出手機找地圖，找回去的路線，發現，這兒離之前上班的公司也就十多步遠。沒記錯的話，《歡樂頌》裏有一個情節，關關週末逛街不小心逛到公司樓下，吐槽道，現在週末看到公司都覺得自己虧了，就跟自己又在加班似的。深有同感，於是趕緊走。坐在地鐵上，回想起了些在公司幹活的事。比如第一天中午找了半天沒找到適合吃飯的地方，比如同事下班後去健身房健完身而後回來公司吃飯加班的工作節奏。我以爲我會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但事實證明，我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看上去很美的所謂的高端。

地鐵上，人人無精打采。多年前第一次在杭州坐地鐵，那時內心既興奮，又告訴自己，淡定，別整得跟鄉下來的似的，好歹是大學生。

也許都是這樣一個過程，見識越多之後，內心越不起波瀾。就像回到學校，談起應聘面試，聽到的多是“還沒去面過試呢，怎麼樣，是不是要穿正裝”的好奇和興奮。再比如，談起坐飛機，我也充滿好奇和興奮，但他們都說，坐飛機很累的，也吵。低端，高端，經歷過後，習以爲常。

其實覺得“低端”這個詞挺難聽的，無論是所謂的“低端產業從業人口”的學術定義，還是人們在道德上理解的含義，其提法都飽含歧視。到底，這個詞是怎麼就火起來了……但是，確實是個容易火起來的詞。畢竟人們越來越有機會，在各種低端與高端中流動，也越來越容易習得，在不同的遊戲規則裏如何安身立命，也越來越懂得，自己從哪裏來，站在哪裏，和誰在一起。 在懂得之後和改變之前，人是敏感的，稍微撩動，便是燎原之勢。

晚上去超市買零碎的生活用品，老闆立着手機看劇。買完出來看見遠處矗立的廣州塔亮着彩虹，很是漂亮。覺得，在大城市的關照下過着瑣碎的小日子，既能習慣性去博物館裏吹空調看展覽，又能隨時買到包子油條指甲鉗，才真算是在高端低端的浮雲裏，安了身立了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