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說永遠散文

電話那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你好，而是你好不好，這多少讓我有些奇怪，聽聲音不是很陌生，一時卻又抓不到那個記憶點了。

估計又是多年沒聯繫的舊友，我不動聲色地說，我很好，你呢？

哦，那邊似乎舒了口氣，接着卻說，你好就好，我以爲你出了什麼事。

我更奇怪了，什麼叫出了什麼事？

下班回家，看到有個未接電話，是你的號碼，你知道，這號碼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哈，我笑出聲來，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

下午打電話去一家藥店，誰知按鍵不靈，得重重按壓幾次才行，對方尾數57，一不小心，5響了兩下，等我反應過來，鈴聲已響過三下。這麼說，當時誤撥的號碼是她家的。

聽了我的解釋，她輕輕地說，怪不得。也就是這三個字，我聽出來了，她是桑桑。

桑桑的理解，我之所以打電話給她，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她說她瞭解我的脾氣，一般決不會主動找人，除非事出緊急。我說我並不知道她家的電話，即使要找她也找不到啊。她則有她的道理，你不會打聽啊，我知道你要找到我，並不困難。

你好不好？桑桑又一次問道，口氣有點異樣。

我呵呵一笑，沒什麼，總這樣。

十來年沒見了，一直忙，不過，你相不相信，我始終惦着你，好幾次想去看看你……

我連忙打斷，沒關係，大家都忙；本來我想開個玩笑，就我是閒人，終於沒有說出來。

是啊，自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你知道吧，有時候真的'好懷念以前的日子。

以前的日子當然是指她與另外幾個女孩隔三岔五聚在我這裏的那四五年。

正聊着，桑桑突然說，兒子回來了。我知道應該道別了，剛想開口，只聽她柔聲柔氣地對兒子說了句，寫作業去先，乖，然後又轉向我，你等着我，過幾天我會來看你的。

結果，沒等過幾天，當天晚上，桑桑就帶着她虎頭虎腦的兒子來了。

很認真地環視着我的房間，桑桑說，什麼都沒變，除了電腦換了新的……

我連聲讓座，桑桑這纔想到讓兒子叫我舅舅。

上學了吧，我問。小男孩點點頭，二年級。

時間過得快不快，轉眼間，我都老太婆了。桑桑摸着兒子的頭，拉開感慨的架勢，我呵呵一笑，在我面前，你最好別說老字。桑桑一怔，很快作恍然大悟狀，好好好，不說不說，我沒老，你更不會，我們都永遠年輕。

永遠年輕，能永遠年輕嗎？

桑桑一向敏感，臉頓時紅了，彷彿自己做錯了什麼，低聲說道，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不應該說永遠的，那一年你就說過，不要說永遠。

其實不只是那一年，好些年，也不僅僅只有桑桑一個人，好多人都說過，她們永遠不會離開我，永遠會像親妹妹一樣伴在我身邊。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本來我就沒想那麼多，無非因年歲不饒人，作個無奈感嘆罷了。

必須馬上扯開，於是，我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小男孩身上。這一招果然靈驗，說到兒子，桑桑是滿臉開花，誇讚不已。

過了半來個小時，小男孩突然說，媽媽，我們回家吧。

桑桑看看兒子，又看看我，有點掃興地說，看來你這裏只能永遠是女孩子的天地……

我笑着，無語。

桑桑又紅了臉，不無尷尬地說，你看我，說過不再說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