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色,茉莉香抒情散文

有時候，失眠未必是困擾，比如，在那個夏風醉人的月夜。

白天的遠足帶走了我的意識，倦意讓睡意更加濃重，我本該睡得深沉，可是旅店裏的蚊蟲想要結識我，於是我被它們粗魯地喚醒。拿起手機看了一眼，2點47分，真是個尷尬的時間。牀頭櫃有蚊香，我期待着用它來維護我後半夜的睡眠。點燃蚊香之後，我卻發現空調不知鬧什麼情緒，只能釋放暖氣了，頓時睡意全無。

心情有些焦躁，並不低廉的住宿費用打擊着我的承受底線，窗戶是開不得的，蚊蟲的親友團也會來拜訪我這個外鄉旅人。本想和老闆發牢騷，走到總檯，只看見守夜的少年趴在櫃檯上睡着了。那不過是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少年，不知是老闆的孩子，還是暑假打工體驗生活的學生，亦或是一個已經輟學的.少年。年少時我去工廠裏打過暑假工，那樣的年紀是茫然的，我不忍將他從夢中拽出來。大半夜給別人增添麻煩，也不是我所受的教育，而且天亮我就要離開，何必讓這個夜晚發生爭執呢？

回到房間裏拿了手機和礦泉水，我決定去樓下的院子裏坐一會兒。經過長長的走廊，昏暗的樓道，唯有我的步履與心跳回蕩耳際，旅店內沉寂的氣息如細絲一般鑽進我雙臂的毛孔。當我走下樓時，才發現院子裏顯得更加靜謐，因爲夜空降臨的黑暗深邃悠遠，彷彿一腳邁出去，就會進入一個陌生的夢境。人不都是如此麼，或是踏入別人的夢，或是在自己的夢裏看見了別人，夢只是夢罷了。

院子裏有兩張歐式風格的小圓桌和四張椅子，還有一張長椅用鐵鏈掛着，如鞦韆一般。我發現鞦韆長椅在晃動，藉着朦朧的月光，看見有人坐在那兒，便走了過去。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可以的。”

是一位長髮姑娘，穿着淺藍色的長裙，白天我們見過一面，當時她提着行李箱在總檯登記，應該也是來旅行的。

“你噴了什麼香水？聞着像花的味道。”我並不擅長和陌生的女子搭訕，也不是故意要與她搭訕，但確實聞到一股在旅店內沒有聞到的香氣，這香氣又並未讓我感到突兀，所以好奇發問。

“是隔壁院子裏的茉莉花，下午我去看過，牆上、地上到處都是漂亮的花盆，有些是玻璃的，有些是手工陶藝，小小的院子讓人彷彿看到一個無邊的花的海洋……”月光之下，聽着她的訴說，我感覺自己眼前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茫茫的月光，白茫茫的茉莉，白茫茫的香氣！

一陣陣清涼的微風路過院子，消除了我內心殘留的浮躁與不安，我不再懷疑這個深更半夜的失眠，而是慶幸自己能沐浴在月光色與茉莉香之中，盡情享受醉人的夏風。

月光，我捉不到。茉莉，隔着牆壁。夏風，時有時無。坐在身旁一同賞景的長髮姑娘，不知何時就睡着了，腦袋枕在了我的肩上。一切都那麼靜默，我依然望着夜空，望着小時候我從未數完的星星。

當清晨來臨，早起的老闆娘幫我扶住了遊弋在夢中的長髮姑娘，我回房間收拾好行李，離開了旅店。我從月光色與茉莉香之中，從別人的夢裏，悄悄路過。路過，是一場美好的風景，一個淡淡的故事。猶如遙遠的月光，隔牆的茉莉，隨風來去，無須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