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醉泰山頂散文

在咱中國，有一種本領，在日常生活、工作中似乎是應該必備的，它將幫助你過關斬將，溝通你想要斡旋的關係，穿透你想要打通的關節，玉成你想要辦理的事情，往往就是所向披靡，屢試不爽的。那麼，這是嘛本領？啊哈！你搶答正確，加十分——飲酒！

酒文化真個是源遠流長啊，至少已有五千年曆史，與咱民族的文明史同步。唐代詩人施肩吾有逸句：“茶爲滌煩子，酒爲忘憂君。”一醉解千愁，此話還能假得了麼？

我所知道有關酒的稱謂，可謂洋洋大觀。諸如：白墮、碧蟻、黃封、紅友、金波，五色紛呈；凍醪、觴酌、麴櫱、狂藥、清聖，五味齊全；還有不少雅號，“掃愁帚”、“釣詩鉤”、“般若湯”、“忘憂物”、“腐腸賊”之類，閒情繾綣。籠統計算一下，有109個之多——梁山好漢那不算啥，咱除了一百零八將還帶個元帥哩。

酒這東西，在編輯行業中也是個重要角色。你想想，當編輯要組稿，首先門路就要廣，免不了得與作者籠籠感情，與領導碰碰杯子，這種場合中，酒實在是少不了的。

只可惜，咱當了編輯，還忝爲一個室主任，卻沒練好這門工夫。灑家是個地道的“和尚”，素來不喜杯中物，不擅灌黃湯，平時滴酒不沾的，即使上得檯盤也多是被人灌暈、玉山傾倒的料。你說這該咋辦纔好？

我深知自己的短處，有時候場面上也不能不充充大頭，要不，人家瞧不起你，你咋弄來好稿子？

記得有一次到北海組稿，我就出了糗。作者的身份不菲，是副市長，讓祕書準備了海鮮，邀咱入席，我帶着編輯金小姐前往。席間，主人連連讓酒。我幹了一小杯，片刻就“火燒山”——從這個細節你可以看出，我是絕對學不了孫猴子到蟠桃會偷酒喝的，如此輕易就紅了臉，誰都能一眼就認出那個偷酒賊啊。

祕書還在勸酒。看得出來，他是個“壺中仙”。我已經不勝酒力，簡直想鑽到桌底去了。這時，金小姐接過了遞給我的酒杯：“我來代喝！”她一仰脖子就幹了。小金是個瑤族姑娘，不久前大學畢業才分配到我的編輯室。很出乎我的意料，她與“壺中仙”對上了，用那種很深的高腳杯，連幹了三大杯，應有九兩，最後竟然把對方給放倒了，她卻面不改色渾然無事。我在暗中喝彩：到底是瑤族血統呀，天生能喝！又羨慕得要死：啥時咱也能如此海量呢？

那時經常出差，全國各地跑。有一次，我和編輯小周就跑到了孔子老家山東去。接待的作者，是特要好的朋友劉燁園。這裏有齊魯文化的深遠淵源和濃厚氛圍，酒文化也大有傳統，連日每餐盛情招待，嘴上過足了魯菜的癮，肚子卻也受盡了黃湯的苦。席間認識的山東朋友個個豪爽，行起酒令來，那真個風生水起：“哥倆好”，就是兩杯；“六六大順”，連幹六杯！哎喲！灌得咱是頭大如鬥，兩眼朦朧，發昏章二十一，上了車還在迷糊。

那天，燁園陪着咱到了曲阜。當地朋友接風，酒後我回到賓館，趴在牀上喘大氣，活像一隻癩蛤蟆。燁園走來說，帶我們去觀賞“三孔”（孔廟、孔府、孔林）。我掙扎着，沒力氣地說：“我，我，實在走不了……”最後硬撐着走去看了那些古蹟，說老實話，那是霧裏看花，景物都清楚地認得我，我看它們卻全是幻燈片……

燁園又陪着我們到了泰安。這次結識的朋友，是作家、泰山管理委員會副主任畢玉堂。老畢在當地的人緣很廣，陪同我們到哪兒都是“酒肉綠燈”。

乘坐纜車上泰山那天，天氣三變。在山下時，霧氣瀰漫；到中天門，驕陽當頭；到玉皇頂上，陰雨霏霏。途中下了纜車，站在山腰放眼遠眺，只見天空寥廓明朗，天邊一條白帶，繚繞飄向迷濛處。老畢驚呼起來，說這是極爲罕見的'“汶水西流”，他在泰安生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的奇異景象。沒料想，我們偶然間就碰上了這個奇觀！老畢連連祝賀我們“福運齊天”，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喜悅滿懷。

這一喜就埋下伏筆了——老畢籌謀要在泰山之巔請我們喝酒！

我們到了天街。這裏下着冷雨，寒風颼颼，我們穿的衣服單薄，凍得個個渾身直打哆嗦。真是“高處不勝寒”哪！還是老畢有辦法，他是管理處上司，給我們每人都穿上了棉大衣。

在管理處就擺開了酒桌。老畢還請來了派出所長，逗樂說他是“中國最高的官職”，地位比北京的阿Ser還高一截。我不禁啞然失笑，他們漏算了珠穆朗瑪邊防哨所的所長呢。大家嘻嘻哈哈的，我們原有四人，加上所長和另一個民警，總共六人。他們都說要“開懷暢飲”，“不醉無歸”，我在心裏暗暗叫苦。

這一喝，就喝了個天翻地覆。你一杯，我一杯，猜拳劃令，呼盧喝雉，不亦樂乎？把棉大衣、毛線衣脫了，甩過一邊。最後統計：四瓶泰山特曲，一箱24瓶青島啤酒，全部見了底。而酒徒們呢？趴桌的趴桌，胡話的胡話，唱歌的唱歌；我早就跟劉伶作伴去了，腦袋疼得像孫猴子捱了緊箍咒，嘴巴一張吐了個滿地狼藉。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在考慮，實在處於兩難的境地：是從此戒酒呢？還是苦練喝酒呢？戒酒麼，那簡直等同“戒友”——那就學會喝酒？苦練喝酒麼？咱得借個水缸作肚子才行。可是到哪兒去找這樣的水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