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呼喚具有審美特質的散文教學

呼喚具有審美特質的散文教學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07W 次

  一、鑑賞散文的意境美

呼喚具有審美特質的散文教學

“意境”兩字在許多人心目似乎只屬詩歌,其實不然,“意”,情思也;境,形象也。散文既是一種自由多樣,關注真實世相的文體,自有其對特定意境的追求;古有“詩文一家”“文中有畫”之說,也揭示了意境美不獨爲詩,也爲散文所有;並且,現代人對於“散文是美文”的界說,也在認同散文文質相承,形神兼美的同時,實質上承認了散文的特徵之一,即用獨具質感的優美的語言創設特定的情境以寄託自己的哲理情思。

在散文中意境的創設,通常有兩種主要途徑——以形傳神和以神御形,其共性是達到散文意境的融和統一,不可分離。鑑賞散文的意境美,就要循其通達意境的路途,領略不同人物的不同人生的不同場景,從這種場景的或閃爍而過或慢速顯現之間,捕捉到作者寄寓於其中的綿長的情思,深邃的哲理。

(一)以形傳神的意境需要循形察情

散文意境創設方法之一是以形傳神,就是“通過對具體形象的逼真描繪而傳達出抒情主體的精神意蘊”,傳遞出文中主人公的主觀情感,閱讀這樣的文章,我們不妨循其形,入其裏,察其情,達到鑑賞的目的,獲得審美的愉悅。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中“月光如流水”一段給人的美感非同一般,作爲鑑賞,就需要體味這種美感的產生過程。我們可以見出該段重點是何塘的月色,故文中先用一筆喻寫月光,用“流水”似的“瀉”來形容圓月的普照,給人月華似水的真切的感受。“薄薄的青霧”句看似唐兀,實乃緊扣住“月色”二字:上有月光映照,下有荷葉反射,白霧便成若有若無之青霧。透過薄霧看荷塘,景物皆如此朦朧飄忽,作者便用“像籠着輕紗的夢”句來形容,“夢”爲喻體,恰好是月色之美,美得令人感到不真實的寫照。至於下文的“梵婀玲”“樹影”都是構成此段美好意境的絕不可少的一環。總之,在這幅畫面中,月光、荷塘、青霧,造成了繪畫的構圖美,明與暗,層次和色彩造成視覺上的美感,小提琴演奏名曲,給人以音樂美,造成聽覺上的美感。

我們在進入這樣的場景時,充分領略荷塘月色的美時,心又怎麼不能意會到作者此刻面對的幽靜和寧濫的那般平和寧靜的心境呢?而聯繫上下文,因“噪”而覓“靜”,因“煩”而覓“寧”,這般心境背後的煩憂和“不寧靜”也就見出一斑了。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到:“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觀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討源,如是必顯。”正是揭示了此種情形下的鑑賞方法。

(二)以神寫形的的意境需要追問真意

散文創設意境方法之二——“以神寫形”,就是“通過對象的底蘊來塑造形神兼備的意象”。在這種方法下的意境,通常呈現出誇張變形的特點,充滿象徵意味。閱讀這種散文,我們尤其應該探求散文形象變異的原因,象徵的背景,而這是說,這種鑑賞較之前者那種自然的進入,更着意在有意識的探求。

波德萊爾的傑作《每個人的怪獸》,描繪了揹負沉重怪物盲目行走的人羣場面。這個人與“怪獸”渾然一體的象徵,強烈地表現出人之生存的沉重與荒誕。這種對理性具有明顯衝擊力的鑑賞效果,無疑需要我們對文中被異化了的人類的生存狀況發出追問;魯迅的《秋夜》中,夜空會躲閒、微笑,棗樹也有感情與知性,夜空是“奇怪而高”、色厲內荏,狡詐陰險,棗樹則直而往上,不屈不撓,抗爭到底,這樣,自然景緻完全在作者的主觀世界中異化變形,構成獨特的意境之美。

我們在感受藝術形象這種撲面而來的個性氣息的同時,要達到審美的層次,更主要的是要追究其產生背景,其目的指向。

  二、鑑賞散文的情感美

與韻文相比,散文如日常談話般率性真誠,隨意自由,外國散文中有所謂絮語散文,隨筆散文,我國現代有談話風散文,有所謂“閒話”、“雜談”類散文類別,在強調散文情感的自然流露上二者恰好不謀而言。

的確,散文抒情志的功能並不比詩歌差,在深入人心探幽,在方式途徑的靈活多樣上,散文可說還勝詩歌一籌,因此,散文往往成爲作者內心情感最自然的最熨貼的寄託。散文直接面對的是宇宙間最美麗的生命體--人,直接面對的是最爲豐富多樣的生命的情感體驗。實現散文的審美功能,還需要循其語言表徵,追尋它直抒或隱含的人物情感,在對這些情感的理解認同和反覆體味中提升審美品位。

那麼,散文的這種審美功能在閱讀中是如何實現的呢?

稍有鑑賞力的讀者都有從閱讀興奮中享受藝術美感的經驗和體驗:閱讀之後,在一定的藝術直感的支配下,藝術意象重現,與作者之間沉默的情感交流出現了高潮,在興奮中獲得共鳴的快感,這時候雖不求甚解而心緒飛動,雖掩蓋而畢而餘味無窮……,這是在值得鑑賞處自然形成的“興奮點”,金聖嘆評點《水滸傳》時常有“快絕!妙絕!”的讚歎;脂評本《紅樓夢》常用“寧不相殺”的點評。追根溯源,這種興奮點的形成正是在讀者進入閱讀鑑賞的境界,無意識的換位思考後得到的一種情感的愉悅與共鳴,而喚起讀者審美體驗的正是作品中或濃郁或淡然或婉曲或直率的情感。

由此,我們可以回答以上的問題:深入文本,發揮想象,換位思考,是實現欣賞散文情感美的有效途徑。

舉朱自清的《背景》爲例,作者在用家庭災禍設置好父親送子遠行的背景後,描繪了父親送子的幾個場面,尤其細緻入微地刻畫了父親爲我買橘子的行動,此時似電影鏡頭疊現的情勢點示了“我”多次的流淚。“事非經歷不知難,情非感受不知味”,若只是冷眼旁觀,漠然置之,那與我們司空見慣於街偶中的乞丐的感受有何相異?又何以能喚起我們的審美愉悅?此時,唯有發揮想象,換位思考,調動自己的生活體驗,才能深切意會到一個父親,一個一家之長在家國兩茫茫之際,送子遠行時的那種深情的牽掛,那種不忍不捨,滿懷希望而前景黯淡,相互交織的復雜感受。

但僅僅是調動想象,換位思考,還只是促使“興奮點”的形成,停留在“理解感情,引發共鳴”的層次上,不足以說明進入審美鑑賞的較高層面。要進入情感美的鑑賞,還必須要求對在形成的爲自我所感知到的情感進行追本溯源,摸索出一番理性思考的“所以然”,而這一番“所以然”的得出過程則可見出讀者的鑑賞門道,其結果也正可見出讀者的鑑賞功夫來。

再舉《背影》,文中引發我們共鳴的天倫之情——父愛,爲什麼在當時的作者卻未能明瞭,“真是太聰明瞭呢”?爲什麼直至“近幾年來,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之際,收到父親的悲觀而故作達觀的信後,作者對父親的摯發才得以象火山一樣噴發呢?(——而這千言萬語只成就又一個“背影”!)對這些問題深入剖析,不但要調動自己的生活體驗,而且可能需要借用心理學、歷史學、美學的知識共同參與解讀。山東李洪昌先生在其“教學感悟”中悟出認爲父子在時間、空間感情的適當距離產生了美(《中學語文教學參考》2001年6期)這種對情感美的緣由的理性追溯就使鑑賞過程有了實實在在的着落。

人的情感是相通的,不同經歷不同階層不同時代的不同讀者都可能從某一角度找到與散文作者的共通處,達到部分地接受作品的地步,關鍵是看你在什麼理性背景下,沿什麼途徑入手、探幽,也就是說,鑑賞散文的情感美,不但要“通其情”,並且要“曉其理”。張炳隅先生在其《文學鑑賞學》中用“通情達理”概括,正是其意。

  三、鑑賞散文的哲思美

小說展現故事風光,讓讀者在領略其風光的同時,步入看不見的故事的深入,悟出寶貴的人生智慧;詩歌表現情感,讀者總是被詩的意象、情感和想象能力所牢牢吸引,在詩的閱讀中得到的更多是情感宣泄的快感,是破解解讀這種宣泄途徑後的愉悅。而散文,從歷史的隧道中走來,更從人間世相中顯現而出,自有其有別於詩歌、小說的追求。

回顧散文走過的足跡,戰國時的《左傳》作爲古代敘事散文成熟的作品,長於記事寫人尤其擅長戰爭,而敘事散文的豐碑《史記》則進一步發揚古代敘事散文的記實筆法,唐宋作爲散文的黃金時代,敘事當中挾進了抒情議論,明清小品散文把情思信息慢慢張揚開來……,以下至今,纔是我們較爲熟知的現當代散文,這一時期的特徵,用郁達夫的話來說,是“每一位作家的每一篇散文中所表現的個性比從前的任何散文都來得強”。魯訊的沉鬱博大、朱自清的清新淡雅、張愛玲的真切微妙、豐子愷的幽默拙雅……無不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徵。

長久以來散文以記實爲本,以史學爲伴,蘊集着散文作者對於人生世相的多少關注,多少思索,多少探索。在這個種根之上,才繁衍出了作者各具特徵的情思。因此我們可以說,散文是體驗歷程的產物,是純正思考的結晶。散文之“神”,散文之“魂”就是作者對於人生世相的思考,對於生存之理的探索,這就是滲透於散文形象中的哲思。羅丹提及其著名的作品《思想者》時說:“藝術人的整個美,來自思想,來自意圖,來自作者在宇宙中得到啓發的思想和意圖。”這句話適用於散文。

鑑賞散文這種獨特的哲思美,需要開放性地理解散文的哲思。

觀照世界,無論作者或讀者都不能不基於一定的角度,受制於一定的時空,因而,無論其寄寓或所感受到的哲思都逃脫不了註定的死角。但歷史社會文明的複雜性卻時時提醒人們不可以用一種模式來詮釋世界,無限紛繁的世界、各式各樣的感悟,需要以多元的精神爲導引,開放性地接納、理解,由此而拓展着自己的認識空間,從而更好地提高審美品位。

史鐵生的`《我與地壇》是當代散文中獨具濃重生命個性色彩的一篇,其藝術感染力不但來自冷靜的文筆穿越苦難而噴涌出的一般獨特的凝重與悽然的氣息,而且來自於本應旺盛如青草卻霎間枯萎的歲月中的往事,來自於在被毀災的命運中對生命的思考,對生與死的執着的追問。(實際上當一個教師喋喋不休於記敘的方式、素材時,學生早被這其中具有哲理忌昧的永恆命題的探尋所感動,儘管以其經驗,他並不一定知曉該怎樣觀對這份感動。)

毫無疑問,《我與地壇》最獨特的美的特質就在於其哲思的表達,這種哲思因其存在於那麼狂亂浮躁的年代而益顯獨特,因其存在於作者的遭受厄運之中又似乎顯得如此普通,只有剖析一個時代的追求,明白羣體與個體的力量之比,只有理解了史鐵生的插隊生涯,他的青春夢想,才能明白那個發出亙古疑問的瞬間對他意味着什麼,我們可以把這種對生命兩難境地的艱難抉擇到在特定的羣像背景中加以考察,如屈原、如司馬遷、如老舍、如哈姆雷特……,那麼“生”或者“死”對我們就不只意味着一個問題,而意味着人生的一種永恆的狀態。悲劇感由之而生,審美演變化累積人生,洞察生命,——而這,需要開放的目光,廣闊的視野。

當然,鑑賞散文的哲思美還應該還必須留意到它與散文的意境是魂體相依的,不可以孤立地抽離開來品讀而妄自衍生出某種概念。

四、鑑賞散文的形式美

黑格爾說:“藝術內容在某種意義上最終是從感性事物,從自然取來的;或者說,縱使內容是心靈性的,這種心靈性的東西也必須借外在現實中的形象,才能掌握得到,才能表現出來。”這即是說,文學的情感美和哲思美都離不開表現方面的形式美。美學家有個命題叫“美在形式而不即是形式”,說明形式與內容的和諧統一才能鑄成藝術的美,其關係猶如服飾與人體,相得益彰,才能稱之爲美。

劉勰認爲文學可有六觀:“一觀體制的安排;二觀描文辭的佈置;三觀如何借鑑他人而變化;四觀或奇或正的表現手法;五觀怎樣運用事類使用內容豐富充實;六觀語言語的音韻節奏。這“六觀”可作爲我們對散文形式美的一種參照,這裏擷其要歸納成如下的鑑賞要點:

(一)驗證篇章結構的“恰當美”

一篇散文所寫的內容,儘管可以是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裏,但絕不會是一般散沙,尤其是優秀散文,其內容應該是一個整體,是一個和諧統一的有機結構,內容的整體性要求便帶來內在結構的恰在好處的張力和運動方式,使文章的篇章結構更緊密地附着於內容之上,甚至與之血肉相連,息息相關。在文字的散與整,材料的疏與密,文筆的繁與簡,佈局的開與合收與放的關係上,能夠根據文章意境的要求,作者情思的要求而處理好這些關係,這樣的篇章結構便成稱之爲美。

朱自清的《綠》是一篇善用工筆細描的寫景散文,重心在梅雨潭水之“綠”,文筆就“簡”在瀑布,“繁”在潭水。簡筆略寫和繁筆詳寫時,又注重疏密之分別。繁筆詳寫潭水,先是正面展現,又從旁聯想開去,用他處質色各異之“綠”來襯托,來渲染,卻止於泛泛而及,傳神而已,開放的格局中又有疏密相間之美。整個結構多姿多彩,搖曳生色,把個抽象的“綠”色寫得奪人心魄,使人爲之心醉神迷。這樣的形式處理與作者對梅雨潭生機勃勃的綠的讚美已渾然一體,語言的張力與內在情感邏輯的推動相輔相成,難分彼此,當然是我們所稱道的美的結構。

(二)驗證語言表達的“外飾美”

生動的語言,形象的修飾,體裁的運用,章句的排列等若配合和當,往往使作品更爲出色,體現了外在裝飾般的動人的美。對這種美的觀照和審視將強化我們鑑賞過程中的審美愉悅,也加深我們對散文美的多方位的認識。此方面例子舉不勝舉,不再贅述。

教育部“八五”和“九五”兩個美育研究的規劃課題,提出了將美育向各學科教學滲透和各學科教學向審美特質方向轉化的教育教學理念或模式。新大綱強調語文學科要“培養高尚的審美情趣和一定的審美能力。”散文教學是語文學科教學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構成,中學語文新教材所選入的中外散文作品,大多情意濃厚,文辭優美,構思綿密,語言富有情感和哲理,在一個廣闊的空間中再現了人類豐富多樣的情感世界,凸現了異彩紛呈的藝術表現形式。只有從審美的需要出發,解讀和鑑賞這些文學作品,使散文教學轉化爲美的再現,美的欣賞和美的創造的活動,纔能有效地提高散文閱讀教學的質量,培養和提升學生的審美素質,真正體現出語文學科對人文的歸屬。

參考書目

1、汪文頂《怎樣寫散文》(海峽文藝出版社1992年8月)

2、孫紹振《審美價值結構與情感邏輯》(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2000年)

3、張炳隅《文學鑑賞學》(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年12月)

4、於君《生成與創意》(北方文藝出版社1991年10月)

5、劉勰《文心雕龍》

6、《中學語文教學參考》(期刊2001年第一期至第六期)

7、《語文月刊》(期刊2001年第一期到第七期)

參考資料

1、汪文頂《現代文學講義》(1987-1991年筆者就讀於福建師大中文系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