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有人從窗外走過爲題的散文

　（一）

這是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明亮、寂靜、安詳。

窗外，有路人走過，或急或緩。

路人的腳步聲被透明的窗子阻隔着，聽起來很遙遠，像一片被風旋起的葉子，與地面摩擦着，偷偷直起來身來向前走幾步，發出“沙沙”的響聲，既輕且薄，躡手躡腳。看到的人兒那樣真切，聽到的聲音卻淺淡得如一杯清水，窗內凝視的人便會想，這是不是幻覺？

行色匆匆，腳步匆匆，還沉浸在對前一個路人的回憶裏時，擡眼間，又一個路人走過了，如水流雲行，一瞬間，便經過了，消失了，看不到了，緊接着，又有人從窗外走過，一個接一個，融散在街頭的人海里，……如此迅速，讓人不禁地感到莫名的恐慌。也是的，本不知他從何而來，更不知他向何而去，就那樣匆匆走過，琢磨不定，像虛無的時間。

偶爾，會有愛美的女孩兒停下來，在窗前整理頭髮和衣裳。可她終歸還是要走的，前面還有還有很多窗子等她路過，她爲什麼不走呢？

有人路過時，不經意地向窗內側目，就這樣，遇到了窗內人的眼睛，目光與目光碰撞，卻沒有火花。呆滯的凝望與漫不經心的瞥掠，顯然不會有任何結果。況且，靈動的眼眸本不屬於窗內的或是窗外的人。

人人都在孤獨地飛翔，再親密的接觸也不過是兩顆心靈擦肩而過。何況是路過。

所以，他們都是路人。

　　（二）

這是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明亮、寂靜、安詳。

從一條街道走過，會路過許多這樣的窗子，有的大，有的小，在美麗的陽光下顯得很溫柔、很靚麗，讓路過的.人心裏也情不自禁地柔軟起來。

窗內會有人向外望着，因深情而嫵媚。她在期盼着什麼？

透過窗子，能看到的是一幅中世紀的油畫，古樸、自然，色彩像夕陽又像朝陽，像雲霧又像海水，質感、清晰卻又無從言表，瀰漫着執着的張力。

其實，倒也無須記住什麼樣的畫面，美妙的意境才值得終身不忘。

只是，行色匆匆，腳步匆匆，回憶的時間都顯得彌足珍貴，又有幾個人會駐足欣賞呢？

每一次，有人路過，窗內的眼眸便明亮起來。

每一次，有人走過，窗內的眼眸便黯淡下來。

希望與失望交替更迭着，落寞與無助旺盛地生長起來。

窗子與窗內的人，這是爲路人精心準備的，多麼嚴謹的工藝啊，可惜，匆匆而過，連道別都未曾說過。

窗內的人，也許是一場錯失的愛情，不曾美麗的綻放便將凋謝了。

而窗外的人，依然繼續路過着一場場不曾發生的愛情，渾然未知。

　（三）

窗子，只輕輕地豎在那裏，便把窗內的人和窗外的人都謀殺了，還殺死了機會，殺死了偶然。

窗子，只輕輕地豎在那裏，便把窗內的人和窗外的人都囚禁了，也囚禁了曾經，囚禁了未來。

伍爾斯說過：“假如生命有個根基，那麼它就是記憶。”

只是，這根基，長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窗子。如同黑洞，把昨天與明天裝了進去，都變成記憶。

也只是記憶。再多的期望也終究會成記憶的。再怎鮮活的生命也要被死亡一步步引領着，走進黑暗的未知。無論每個人生存的背景是如何的不同，歸根到底都有着同一種迷幻的宿命。

即使記憶再多，人也永遠都長不大。

時間把近的推遠，也把遠的拉近，一刻也未停止過。與昨天比起來，我們顯得蒼老了，與明天比起來，我們還年輕。與昨天比起來，我們成熟了，與明天比起來，我們依然稚嫩。活着，就無法長大。活着，歲月就沒有盡頭。

盧梭曾說過，人生而自由，卻又無處不在一種枷鎖中。

是這樣吧？我們，都被關在歲月的窗內。即將來臨的，便是曾經看到的。

一切，都在窗內。有人在窗外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