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樹下的遐想散文
從我家客廳窗戶往下看，剛好就是那一排讓我着迷的山楂樹。
這些山楂樹栽種在這裏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了，雖然山楂或者山楂製品吃過不少，但此前對山楂樹卻真的沒有什麼感性認識。張藝謀的《山楂樹之戀》以及前蘇聯歌曲《山楂樹》讓我感受到了美好，從而篤定山楂樹一定與浪漫和溫情有關。及至這裏種了山楂樹，我便沒有任何理由的喜歡上了她，從花開到花落以及果實由青澀到紅豔的過程無時無刻不吸引着我。但凡在家吃完晚飯，促使我下樓散步的相當一部分因素，便是這一排山楂樹了。
山楂樹絕對算得上樹中的美女子，她玲瓏有致軀幹柔美，不似柳樹娉婷婀娜，卻更突出了她的端莊秀麗。春天，素雅的小白花綻滿枝頭，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好像不施粉黛的純情少女；夏天，濃密的枝葉遮天蔽日，豐滿的樹冠透出了旺盛的勃勃生機，就如豐腴肥臀的成熟少婦；秋天，紅紅的果實綴在枝頭，在燦燦的陽光下搖曳生姿、煜煜生輝，彷彿眼望兒女的慈祥母親；入冬，她褪去了驕矜和羞澀，着一襲絢黃的晚禮服，儼然飽經風霜的知性貴婦。一年四季都呈現着不同的別樣風情……
最初對山楂的印象來自於兒時的冰糖葫蘆，一毛錢一串，卻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節假日、或者是做了件家長認爲值得表揚的什麼事的時候，纔有可能得到這麼一串。越是稀罕就越是誘惑，那紅紅的果子蘸了冰糖以後晶瑩剔透，煞是誘人，還沒有拿到手裏就已經垂涎欲滴了。但當真正屬於自己的時候，雖然內心充滿了渴望，卻怎麼也捨不得讓溢滿全身的幸福感頃刻間化爲烏有。一串糖葫蘆五個山楂果，硬是會被吃上幾個小時。現在的孩子會感到不可思議，但當時的我之所以如此舉動無外兩個原因：一是爲了讓這甜美的味道、幸福的'感覺駐留的久長一些，再久長一些；二來是在大雜院裏晃悠着、顯擺着，用以滿足幼小心靈開始萌發的丁點兒虛榮心。唉！那個年代許多東西都要憑票供應，一串冰糖葫蘆完全足以讓那時的小孩子興奮一陣子的。
冰糖葫蘆的味道其實就是我們這代人童年時期的真實寫照，酸中有甜，甜中帶酸。那時的物質生活不富裕，幾乎每家都是緊巴緊的過日子，肚子裏經常空空蕩蕩。但是大雜院卻爲小夥伴兒湊在一起玩耍提供了方便，什麼滾鐵環、玻璃彈兒、三角板、踢沙包等等等等。記得每年四月末、五月初是我們感覺最快樂的日子，街道兩旁有很多棵榆樹、槐樹，每當此時榆錢兒和槐花就成爲小夥伴兒們共同的目標，爬樹的感覺以及在樹上大把大把往嘴裏塞榆錢兒槐花的快樂至今記憶猶新。多少年後的一次聚會偶然遇到一個發小，談及小時候曾經因爲爭搶一棵樹和我大打出手的場面，惹得大家唏噓不已，嗟嘆以前生活的不易，更引出從前雖然飢腸轆轆卻無憂無慮的快樂記憶。
國慶節後秋意漸濃， 山楂果紅撲撲的已經熟透了，在壓彎的枝頭顫顫巍巍，風稍稍一吹“簌簌”的往下掉。我伸手摘了一顆送進嘴裏，酸酸的、甜甜的、沙沙的，是記憶中純正的果味。往年這時候，校工們已經開始採摘了，但是今年卻遲遲不見動靜。院子裏的孩子不少，不見有誰稀罕的。也是，現在的孩子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小心伺候着，什麼也不缺。也或者是家長和老師的教導起了作用，孩子們的覺悟水平普遍提高，以隨意攀摘花果樹木的行爲爲恥了。
看着滿樹的盈盈紅果，卻感受不到豐收的喜悅。腦子裏浮現的是我們小時候槐花飄香時樹上樹下的熱鬧場景，眼前山楂樹下的冷寂忽然讓我內心深處滋生了絲絲遺憾 。一爲這默默無語的山楂樹，二爲了現在貌似幸福的孩子。
世間萬物的存在皆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山楂樹接日光之精華，吸大地之養分，經嚴寒酷暑，歷風雨雷電，春天開花秋季結果，其最大的價值體現在“終得正果”。然而眼前的這一排山楂樹用生命蘊育的累累果實卻少人問津，遭遇冷漠，風雨裏飄搖，無奈中跌落，然後被無情地掃進了垃圾桶……我不知道山楂樹如若有知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反應！再說現在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泡在了蜜罐裏，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哪一個不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六個大人的意志加載在一個弱小的生命裏，讓孩子在既定的成長軌跡中不敢越雷池一步，亦步亦趨，當然也就不會有爬樹等突發奇想之類的嬉戲。“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風雨、少受磨難或者說沒有了童趣的孩子，不知道將來能否擔當起長者們寄予的厚望！
山楂樹以其柔美的姿色受到人們的青睞，越來越多的從田野走進了城市的庭院，扮靚了人們的生活環境，爲喧囂躁悶的都市送來了自然的清新。她們的適應力倒是極強，不因爲換了環境而改變自己，開花依然芬芳，結果照舊肥碩。只是從此開花不只爲結果，結果也不只爲奉獻果實。萬物進化演變實際上都有各自的規律，恐龍沒有因其強大繁衍至今，蚊蠅不因其弱小消亡滅跡，所謂物競天擇。於是我想，改變了自然生長規律和生存目的的東西會不會保留強大的生命力？會不會呈現出更加美麗的生命形態？沒有經過驗證的事情我是萬萬不敢妄下結論的，但是在自然和刻意麪前，我崇尚沒有粉飾、不加雕琢的古樸之美！二百年前龔自珍先生恨不能療天下之病梅，二百年後的我擔憂今後的山楂會變成蘋果或者其它……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想多了只會讓人徒添煩惱，社會的需求、科技的進步豈是我等凡人可以左右的，站在山楂樹下的我，眼下能夠做的就是感受摘取果實的快樂，而目的只爲期待來年你的花開……
